神秘人离开小楼,在皇宫中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一座废弛多年的冷宫,自从先帝一个妃子意外死于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都说这里充满了晦气,可是对于神秘人来说,这里无疑是最好的落脚点,二十年来他都住在这里,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狗吠声渐渐停息,一条恶犬朝他吐着舌头,神秘人从怀中拿出一块生肉,摸了摸它的头:“小牙,饿坏了吧,快吃吧。”
小牙几下就把生肉吃光,便窝在狗窝里不出,它已经很老了,自从神秘人把它捡回来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
想想它出生的那年,南宫昌破除南宫家的诅咒,有了第二个孩子,当时神秘人本以为南宫星会夭折,没想到淮筱绫真的顺顺利利的把她生了下来。
神秘人知道这是上天对于南宫昌的一种奖赏,奖励他的功绩,可是他却对此极为不满,那样的人也能得到上天的奖赏?老天,你何其不公!
冷宫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看上去与南宫宿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看到神秘人弯腰行礼:“叔父,您回来了?”
“嗯,今日的晚课温好了吗?术学了吗?”神秘人收起原本那副温和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厉。
年轻人微微点头,只是嘴角不停流着口水,看上去有些痴傻,然而他声音却无比连贯,立刻就把今天晚课的内容全都背了下来。
神秘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二人走进屋内,只见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正躺在床上,身边满是药罐还有草药,脸色也带着不健康的蜡黄。
见到神秘人走进来,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声音无比嘶哑:“少爷,小少爷极其聪慧,想来以后的成就不会比大少爷差,只是老奴恐怕见不到那天了。”
神秘人眼中掠过哀伤,他走到老人身边为他把着脉,想要为老人找到一条续命之法,然而老人却早已风烛残年,无药可治。
“少爷,老奴老了,该走了,把你们保下来,老奴已经有脸面去见大老爷他们了,少爷不要在为我这个将死之人去求情,这些药老奴吃不下了。”老人说完这段话,紧跟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黑血不断涌出。
年轻人脸上充满着泪水,从小到大都是老人再教他课程,他早有预感老人大限将至,没想到还是没等到叔父说到的那天。
“周叔,如果到了下面,父亲他们又怎么会怪你?如果不是你,恐怕家族连我们二人都活不下来。”神秘人摘下斗篷。
他的脸算不得俊朗,但是也带着一丝儒雅的气息,只是右脸上留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仿佛是右脸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看上去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可是他的头发却已花白,仿佛要比这个年龄的人苍老许多。
老人看着他的脸,叹息道:“终究还是我这个老家伙没用,没能帮少爷您分担什么,却总要少爷替我操持着。”
“周叔,你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当年拼死把我们救出来,我们哪还活的到今天?若不是当初留下了那么重的伤,你本该能再活十几年的。”神秘人眼中猩红,他无比憎恨那个毁掉他家族的男人。
“少爷,若是实在是报不了仇,那就带着小少爷找个平静的地方,我东楼家的血脉不能就此断绝啊!”老人弥留之际,依旧想要化解神秘人心中的仇怨。
曾经有无数次机会,他可以选择过平静的生活,然而都被他抛弃,最终选择了一条艰难之路。
神秘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扔开老人的手:“你让我放弃?我花费了多少心血走到这一步,你让我放弃?”
“少爷,也许是我们东楼家气数将尽,这才遭此大祸,倘若少爷逆天而为,老奴怕少爷会万劫不复啊!”老人依旧恳求着神秘人认清现实。
然而早已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神秘人却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反而是厉声责怪道:“什么叫做气数将尽?什么叫做逆天而为?
他南宫昌灭了我东楼家的时候就不逆天而为了?平三国时,三国国力强盛,不照样是逆天而为吗?他能做到的事,我东楼寻为什么做不到?”
老人听到他终于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后,眼中的光亮终是开始涣散,他又看了二人一眼,最终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劝了这么多年,劝得累了,最后这一刻他也不想劝了,东楼家未来如何不是他一个仆人能管的事了,只是他不想看到两个少爷去送死。
可如果一个人执意要去送死,别人又怎么能阻拦的住呢?老人缓缓闭上眼睛,无论如何,大老爷,该做的我都做了,余下的便再与我无关。
“叔父,师傅,师傅他走了!”年轻人痛哭起来,东楼寻这才意识到老人已经合上了双眼,身体也开始渐渐冷却。
东楼寻跪了下来,朝老人的尸体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本该是送别家族尊贵长辈时行的礼,按身份来说,绝无可能给老人这种仆人行礼。
然而曾经无比辉煌的东楼家,若不是老人的拼死相护,早就成为了历史,他又何必拘泥于礼数,不给老人应有的尊重呢?
“叔父,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年轻人仿佛没有任何主见,看到老人离世后,眼中原本坚定的目光突然被打散。
东楼寻很失望,可是他又不能责怪他,毕竟是自己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侄子,哪怕他不争气,只要他牢牢记住东楼家的传承活下去,他们东楼家就有希望。
“叔父我给你找了个媳妇,明天你就离开这里和她过平静的日子,记住,我和你师傅教过的东西你要牢牢记住,完完本本的教给你的儿子,如此循环往复!”东楼寻嘱咐道。
年轻人突然哭了起来,东楼寻怒斥道:“没用的东西,哭什么?这些年教你的你也该都明白了,最后好好的把东楼家的家学传承下去,这就算你对得起东楼家的列祖列宗们了!”
年轻人止住泪水,他舍不得的其实是这个血脉相连的叔父,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叔父这么坚持,难道一起去过平静的日子不好吗?
东楼寻没有告诉他原由,年轻人有些痴傻,可是他能感觉到叔父对他的疼爱,所以在离开时,他总是忍不住的回头,只见到一个落寞的身影站在宫前。
年轻人走了,他去过他的平静日子了,东楼寻想到他选择的女子,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是也算是通情达理。
只是他对这些并不在乎,他在在意女子能不能生下东楼家的血脉,如果生不下那就再换一个,生的越多越好。
东楼寻点燃火堆,他给老人选择了火葬,这是老人的决定,因为北魏的传统中,火葬就是最为后代祈福的一种葬礼。
老人即便是死,也在担心着二人,想要用自己的最后的价值替二人祈福,东楼寻也没有更改他的遗愿。
所有人都走了,东楼寻看着那条老狗,不知什么时候,老狗趴在自己的窝里也离去了,临终前它连一声犬吠都没有。
“真是安静啊!”东楼寻缓缓闭上眼睛,耳边充斥着一阵阵拼杀的声音,眼前一道高耸入云的楼阁屹立在眼前。
北方有东楼,望尽天下路。
与南宫家相对应,东楼家曾经也是一个无比辉煌的大家族,甚至历史远比南宫家还要悠久。
两家仿佛天生就是死对头,南宫家主张借天地之力而用之,东楼家则主张顺应自然,不要更改。
即便两个家族都是无比辉煌的天师世家、星官世家,但是却从未共事一主,反而做了上千年的对手。
这中间有胜有负,可是都没有达到把对方赶尽杀绝的地步,直到二十多年前,东楼家的历史戛然而止。
南宫昌的异军突起,最终的结果就是人才不济的东楼家毁于战火,可笑的是毁灭他们的人除了南宫昌以外,还有他们忠心效劳的北魏皇室。
东楼寻缓缓睁开眼睛,他记得北魏皇室的主脉当初逃离皇宫后,是他一个个找到然后一一杀掉,至此北魏皇室主脉再无一人存活。
只可惜最终还是漏掉一个铁面生,不过无所谓了,他既不是皇室主脉,当初的事情也怪不得他。
冤有头债有主,东楼寻是想报仇,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只是对于南宫昌,他便没了底线,恨不得让南宫家所有人都为他们埋葬。
天色渐明,东楼寻穿上那身斗篷,他锁上了这座冷宫,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不,应该说,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了。
家族的仇恨他不会忘记,他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就是期待着有一天能把南宫家彻底葬送,为此他准备了十几年。
最后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这件事只能做成不能失败。
远处的大殿上,同样有个人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一次他们二人舍出命也要赢南宫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