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来了许多贵人,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都被包了下来,甚至连江南道的总督大人都亲自驾临杭州府调度。
年轻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年长的人一定会意识到,想来又是那四年一度的早秋宴又开始了,只是不知这一次可否还有新意?
正所谓秋吃螃蟹,早秋时螃蟹虽未成熟,但是却已膏满肉肥,所以每年的早秋宴除了欣赏美景外,更多的便是烹蟹饮酒。
南宫星换上一身长裙,虽说她并不喜欢穿着这件衣服,但是今天自己属于是晚辈,能插嘴的地方不多,仪态庄重些总是没错的。
淮云浅依旧是一身白袍,以他的话他向来不爱穿那一身王袍,蟒袍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对他而言还是普通的布衣最好。
他站在南宫星的门前等待着,只见十七推开门,一身红裙的南宫星让人眼前一亮,带着一抹他从未见过的娇俏。
“好看吗?”南宫星在他眼前转了转圈,她很少穿得如此正式,就连妆容她也极少扮上,只是这一次她做足了全套,或许还有着别的心思。
“比起你那身男装,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多些。”淮云浅失神片刻,随后微笑着说道,南宫星嫣然一笑,险些让他沉醉不醒。
宴席开在摘星楼中,便是最高的去处,选在这里最初的想法是望尽天涯路,然而如今却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凄凉之情。
池白远穿着一身青袍,池青莲也穿的朴素,只是当她看到一身正装的南宫星时,她眼中的妒火越来越浓。
池白远望着远处走来的二人,一人白衣一人红裙,不知为何显得如此相衬,想到这里他伸手扶了扶胡须,看来自己还是要输给南宫昌一招了。
“池相,怎么不入席呢?”淮云浅笑着问,池白远爽朗笑道:“这不是出来吹吹风,一会儿好喝一些美酒,四殿下,稍候敢不敢与老夫对饮一番?”
以往池白远总是一副古板的模样,年轻人鲜少知道,曾经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是后来被打磨成刻板的模样。
眼下看到意气风发的淮云浅,他或许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一种豪迈之情油然而生,准备要和淮云浅对饮一番。
南宫星在一旁浅浅笑着,她并未出声阻拦,其实若是池白远愿意的话,她倒是想与他碰杯几盏,话一话当年的风采。
只是她没开口,不代表没人不会主动找上她,只听一旁的池青莲带着敌意说道:“不知稍候郡主可否赏光,与我对饮一番?”
池白远眉头紧蹙,随后眉头便舒展开来,罢了,今日便让这丫头放纵一番,顺便他也想看看南宫星的深浅。
南宫星瞥了她一眼:“随你,只是不知池小姐今日前来可否带来侍女?稍候若是过了量,可要有人搀你回去。”
“这就不劳郡主挂怀了!”池青莲冷冷回道,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停,四人联袂一同进到摘星楼,此时大多数宾客都已落座。
南宫星只是匆匆一瞥,就见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吏部尚书,再比如一脸无奈的温丞,再比如远处那个苍首老人梅寻之。
这一次的早秋宴的宾客与以往不同,以前总是与淮谦泽交好的那些人,而今却是有许多不同时代的人都出现了。
像梅寻之这种都已经隐退多年,连池白远看到他都前去寒暄行礼,其中还有一些王公贵族,连南宫星也只是知道个名头。
当然他们也纷纷前来他们这边行礼,他们四人中有当朝皇子,也有权臣之女,更有当朝丞相,从权势上来说,梅寻之连他们其中之一都比不上。
就连梅寻之也很意外,这一次成王为什么要请自己前来赴宴?看到淮云浅投来的冷冷目光,他手插在袖管里,紧紧闭着双眼。
“老匹夫。”淮云浅轻哼一句,南宫星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今天你还是要压下心头的火气,等到离开这里你在动手。”
南宫星知道淮云浅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梅寻之,光是在京城布了几百人监视梅寻之就能看得出,他是真的想要梅寻之的命。
所以她也没有阻拦淮云浅报仇,正所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梅寻之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害死姬渲,注定要和淮云浅站在对立面上。
一旁的池白远略有深意的看了二人一眼,随后便和其他人畅聊一番,正当池青莲迫不及待要和南宫星拼酒时,主角淮谦泽姗姗来迟。
“诸位,多年未见,诸位风采依旧啊!”淮谦泽穿着一身银青色蟒袍,身前身后共绣着九条蟒。
一般这个数字只有皇帝才能用,但是出于对淮谦泽的信任,皇帝特许他可以穿着九蟒之袍,这也是属于他的特权。
“成王殿下客气了,要说风采依旧还当数成王殿下,我等都老了!”池白远在一旁大笑道,一句话让场中的气氛活跃起来。
“怎么?池小子,在我面前就称老了?那老夫如今是不是该入土了?”梅寻之此时张开了嘴,要说这中间最年长之人非他莫属。
池白远微笑着,还不等任何人奉承他,只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老而不死是为贼,老大人这般说,倒也合情合理。”
说话之人自然是淮云浅,此时的他正紧紧盯着梅寻之,在场众人都听说二人的恩怨,只是他们都很奇怪,为什么淮云浅这么针对梅寻之。
“四弟,梅老大人年高德劭,你这般说话未免刻薄了些。”这时淮清桥站了出来,一句话就把淮云浅拉到对立面。
在场众人包括梅寻之都没有领他的这个情,反而是默默夹着菜听着二人的矛盾,他们越是矛盾,就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些人。
一旁的池白远兀自一人倒着酒,他今天来这里只是来看戏的,无论戏究竟是谁在演,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因为他无需站队。
可是其他人是要站队的,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想错过有一天能有拥龙之功,届时在新朝那可是更大的诱惑等待着他们。
“四殿下,三殿下说的是理,无论如何梅老大人年事已高,这般说话终究是少了礼数。”吏部尚书率先睁开眼睛说道。
他本就是周子承一脉的人,明知这条路可能会出错,但是他若是不拼上一把,自己也没了晋升的可能。
“刘大人好熟络的心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周相背后说了什么,你才这般针锋相对。”温丞站了出来,他没有选择淮清桥,而是选择了淮云浅。
与淮云浅打了无数次交道的他,心中自然清楚淮云浅手中的底盘,比起百官看好的淮清桥,他更看好淮云浅。
“温大人好机巧的手段,前些日子不是你在审四殿下吗?怎么就又开始替四殿下说话,是不是……”一旁的鸿胪寺少卿笑眯眯的拱着火。
短短片刻,席间竟为了二位皇子吵了起来,要说其中最开心的便是一旁默默干饭的淮乔异,他越听众人吵得欢实就越开心。
皇帝最讨厌党争和夺嫡之争,所以淮乔异从来不插手这件事,也不让母亲的娘家支持自己,反而是什么都不做。
正所谓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小小年纪的淮乔异知道自己先天不足,只能用这种手段在皇帝面前出头。
自己的这几位皇兄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若想要夺得那个至尊之位,就只有让他们不断互相残杀,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众人的争吵越发激烈,但是他们都有个度,只进行言语上的争论,绝不动手,这也是他们的底线。
然而他们不愿动手,不代表没人不希望他们动手,只听淮乔异淡淡说道:“几位老大人好生迂腐固执,要我说温大人说的对,我四哥英明神武,与我皇祖爷爷大为相似。”
这一句话惹恼了支持淮清桥的人,他们心知淮清桥最大的缺陷就在于他的武功远逊于淮云浅,这也是他们这一党的痛处所在。
“英明神武又如何?万一穷兵黩武,那国家不就被他牵连?”不知是谁发出这种嘲讽声,这一下淮云浅一方的官员坐不住了,见状就要动起手来。
“咣当!”
突然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主位上的淮谦泽面无表情,脸上带着深深的愠怒之色。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淮乔异见状撇了撇嘴,刚要暗骂他们的胆小,突然就感觉到一道杀人般的目光。
淮谦泽收回目光,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本想让大家前来叙叙旧情,可大家却都为了功名熙熙攘攘。
罢了罢了,既然大家都愿意做这个小人,那我勉强做个君子,正所谓君子和而不党,小人党而不和,在座诸位既然做了这个小人,那我这个伪君子与诸位此生再无瓜葛!”
话罢,淮谦泽摔碎了手中的那个龙凤杯,站起身来走到淮乔异面前,此时的淮乔异满脸不自在。
“有些事情你父亲没教过你,我这个长辈应该教你。”
只见他伸出手,一巴掌扇在淮乔异的脸上。
声音无比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