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辞别林风,御风而行。
天剑山庄,我回来了。
十万里的距离,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已过去大半。
然而纵是周围的景致变幻:街市的喧嚣,流转的流云,皆不在剑心眼中。
此刻,剑心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剑心山庄。
之前和林风一道去剑心山庄取回天剑之时,见到的那番凄清景色,还在剑心脑海中历历在目。
但纵是满目疮痍的废墟,那也是剑心日夜魂牵梦绕的地方。
那是带给他无数温暖和思念的地方,是他日夜灵魂悲戚之时给他停泊之所的温馨港湾。
尤还记得,阿爹在他六岁生辰之时赠给他一把小剑,轻抚着自己的额头道。
“这把剑就赠给小宝了,小宝以后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那会懵懵懂懂,只会捧着小剑憨憨地笑,口水落满了剑柄的流苏。
他嗞着一口参差不齐的小牙,对小剑的喜爱毫不掩饰道:“阿爹,我的小剑,要把他装到心里。”
那时候他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因是老来得子,家里甚是宠他,都是小宝小宝的叫。
阿爹从来慈爱的眸子,却在听到他那一句话时,难得的凝重起来。
“剑心剑心,我们家世代便是铸剑的,便叫你剑心好了。”
说来也怪,从小他便对剑情有独钟,似乎那一柄柄剑并不只是剑,而似乎是他的挚友。
他走路时带着剑,吃饭时带着剑,甚至睡觉时脖子上都挂着阿爹赐给他的那柄小剑。
自小阿爹便没给他请什么师父,他都是靠家里的一些剑法修习。
但即便是这样,他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小小年纪便学有所成。
阿爹虽然修行天赋一般,但铸剑之术一流,不到四十的年纪便铸出举世无双的神剑:天剑!
但也是这一柄天剑,引来了黑煞宗的窥伺,竟为天剑山庄带来了灭庄之灾。
剑心一路上心海澎湃,止不住地想起之前的一些记忆。
一个不留神,却是飞过了仙剑山庄。
“唉,多久没来家里了,竟连家里的气息都忽略了。”
剑心自嘲一笑,便又御风启航,不过片刻间便落在仙剑山庄门外。
本来他是可以直接飞到庄内的,但他实在还无法面对上次在天剑山庄时,见到的那一片废墟残桓。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缓缓,做好心理准备再进去。
虽然上次已经看过一次了,但此时再次面对,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法面对自己从小引以为傲的家园此刻会是一片废墟的事实。
“阿爹,是孩儿不孝,孩儿没能保护好家。”
剑心抬头,望着那远观巍峨雄浑的剑庄低低道。
越走近,剑心的心理越发忐忑:以前称霸整个铸剑界龙头地位的剑庄,如今的废墟一片。
朱红色的大门高耸在万道霞光之下。
门前的两只石狮雕刻的极其栩栩如生,铜铃般的眼睛高傲地看着前方,似乎马上就要活过来一般。
青砖黛瓦,高丈许的庄墙威严雄浑,隔几步便装饰着貔貅、蟾蜍、金鸽
总之,从外面来看,不难看出这户庄子上千年来沉淀的底蕴和大气。
然而,可惜的是,现如今,也就只有外面看到的这些了。
剑心深呼一口气,习惯性地伸出双手敲门,内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渴望。
渴望父亲还如那会他游历远归时,兴奋难耐地跑来开门。
然而,他终归是失望了。
敲了许久,沉浸在重重心事之中的剑心并未发现门锁是新换的,泛着崭新的光泽。
剑心不再犹豫,使出一掌。
刚刚还严丝合缝的大门便打开,丝毫未损,甚至门锁还保持着原来的样挂在上面。
然而,刚刚踏进仙剑山庄,剑心便被突然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呆了。
入目之处,是一座重峦叠嶂的极其逼真的假山,有潺潺小溪从上面蜿蜒而过。
新生的苔藓,郁郁葱葱的藤蔓,还有藤蔓上迎风怒放的小花。
让剑心差点误以为这是幻境。
然而伸出手,那山石、苔藓、藤蔓、小花的触感都非常真实。
甚至还能触摸到阳光逸散在山石之上留下来的暖意。
剑心不敢置信,绕过假山,继续往里走。
假山之后,是一方盛开了满塘亭亭玉立翠荷的小池塘。
之前庄破之日,小池塘的水源早已被那黑煞宗的人所切断。
上次来时,这里干涸纵裂,池塘底部的淤泥被烈阳炙烤干,露出里面濒死的鱼类。
折断的铸剑丢满了整个池塘,还未死的鱼类被闻声前来寻宝的散修就地烤食。
已死的鱼类散发着恶臭,混合着无辜庄人死了好久腐败躯体的味道,在剑心脑海里久久盘旋。
黄昏的尾巴在池塘里投下一道道浅浅淡淡的暗影,有鸭子叼着一条小鱼从水下扑腾而出。
在清澈的水面上涤荡开一圈圈涟漪,和着一片片极微小的碎片在剑心脑海里一晃而过。
剑心脑袋一痛,似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剑心整个人瞬间手脚冰凉,呆滞若被人牵扯着的傀儡木偶,机械地迈着僵硬的步子。
走过重新焕发着生机的假山,路过馨香扑鼻的荷塘,踏上蜿蜒向竹林的石板路。
有什么忘记了呢?
剑心仔细想着,终是想不起来。
黄昏的风拂过萧飒的竹林,将太阳的余晖吹的斑斑驳驳。
剑心放开了步子去走,踩上那阳光的斑点的一刹那,身形顿起,一个漂亮的侧身翻,已端立于一枝细竹之上。
下一刻,身姿矫捷,灵活若游龙。
一枝又一枝,剑心游离的肆意。
待千亩竹林一枝枝都走遍,剑心发丝未乱,只是鼻尖微微起了一层薄汗。
夕阳彻底沉下去,有了暗影的竹林里:久违的欢喜从剑心心内滋生,是那般的熟悉。
脑海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剑心抚着额头,想要将那答案找出来。
但脑海里瞬间的炸裂之痛直让他缓坐于地面,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