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暨笑着斟茶,“三皇子殿下莅临,安府蓬荜生辉,我昨日与三皇子相谈甚欢,才起了兴头,倒是难为三皇子迁就。”
书房的鎏金香炉里散发出阵阵木香,轻烟袅袅,让安暨身上多了两分高深莫测的疏离感。
三皇子对安暨的印象,还停留在昨日的平易近人上,今日对方的表现,让他下意识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他的目光对上安暨侧脸的弧度,最后落到眼睛处,安暨这两个地方,特别像某一位故人。
这让三皇子倍感压力。
三皇子含蓄笑笑,“昨日安兄,似乎有未尽之意,今日是否该开诚布公聊一聊?”
安暨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陛下膝下儿女众多,眼见着几位皇子长成,储位之争也愈发剧烈,不知殿下,对那个位置,可有想法?”
三皇子看安暨以食指指天,心神大乱,右手重重拍案,“放肆,十一皇弟年幼,储位风波卷不到他身上,安家已富贵至极,难道还妄想从龙之功?你若是想要以本皇子为刀,让你们安家更进一步,简直是妄想。”
被严词拒绝的安暨依旧稳如泰山,“殿下对那个位置没有念想,郑贵妃和长林王,却不是这样想的吧?你的亲弟弟都获封藩王,可是作为长兄的你,却只是个皇子,上不能培植势力,争夺圣宠,下不能帮母妃弟弟争位,所以殿下在皇室,才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人啊,要有价值,只有其他人能从你身上得到利益,你才是有用的,你的身边才会有帮手,父母兄弟希望得到你的支持,朋友希望得到你的建议,下属希望得到你的提携,你在这个世上才不会被称一句——废物!”
安暨冷笑,皇帝看重三皇子,可是却一直不封王,他当然知道自己想要让三皇子当太子,可是三皇子自身,却以为是自己不得父皇看重,弟弟封了长林王,他却只能留在京城。
藩王们羡慕三皇子,却笑话他只是个皇子。
这加剧了三皇子的自卑之心,他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可惜,一事无成。
起码,安暨重生前,三皇子仍旧只是个皇子。
前段时间,郑贵妃因为五皇子受了委屈,迁怒三皇子,怡安殿里指着三皇子的鼻子骂废物,皇帝为了三皇子母子关系,不好斥责郑贵妃,只能想着给他挑个好媳妇。
这时候,只要三皇子点了谁家姑娘,谁就是三皇子妃。
三皇子被点了痛脚,气的发抖,又要维持皇家威仪,将紧握的拳头放在身侧,冷笑讽刺道:“安家神通广大,能让我成为有用之人,既如此,为何不野心更大些,直接扶持十一皇弟。”
安暨叹气,他倒是想,可是十一皇子就不是那块料,前无中宫嫡子的身份,后无陛下圣宠,年纪又太小,他争得过谁?
“殿下何必动怒,安家无意卷入纷争,只是想要保住祖宗基业。之前若是殿下一口应下,我还不敢和殿下合作。殿下若是有了安家支持,便是有了遍及魏国的大商行的财力,还有安嫔为殿下谋划。我不求殿下飞龙在天,只求将来新皇登基,安家安稳如初。”
皇位争夺,不站位,就是危机。
新皇上位,大封功臣,那这权势财富从何而来,一部分是站错位的臣子,另一部分挤压的难道不是之前那些眼瞎心盲之辈?
“合作,怎么合作?”
安家富可敌国,若不是家中无人出仕,安家小姐便是太子妃也做得。
因为安家有安嫔,有十一皇子,所以,才没有成为太子党和长林王党争夺的对象。
不代表郑贵妃不眼馋安家的财富。
三皇子承认,安暨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与安家合作,他也必须付出代价,如果他猜的没错,安暨的目标是……
安暨拱手,“请殿下向陛下请旨,娶安家嫡长女为妻。”
三皇子眼眸轻垂,他就知道,安家图谋的,是皇子正妃的位置。
“安家主,你该明白,我好歹也是皇子,不会娶一个养女为妻,若是侧妃之位,我倒是可以考虑。”
外界传闻,安家兄弟极为疼爱安青青这个农家出身的养女,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安暨这般筹谋,应该是昨日赏花宴上,安青青对他动了心思。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那些贵女们高高在上,从来都只把眼光放在太子和五弟身上,怎会对他这种身形模样的皇子感兴趣?
总不至于安青青品味独特?
三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安暨惊讶,“殿下说的什么,我安家嫡长女只有一位,那就是我的亲妹知夏,与安青青有什么关系,她也配?”
三皇子了然,原来安家想要全力支持的,是安家刚刚接回家的安知夏。
咦,安知夏?
书房外有人回禀,是知夏小姐来书房寻兄长,三皇子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安暨答应了。
三皇子只觉得浑身僵硬,一道绿衣少女的身影影影绰绰,已然到了门前。
安知夏一进门,就对着哥哥见礼,任谁都觉得是个温柔腼腆的小姑娘。
绿色的衣袍趁着十五岁的小姐,像是一朵初初绽放的蔷薇,装点冬日的枯燥,给人带来两分春色。
安知夏的目光一点都没有落到三皇子身上,这本是京城贵女们的常态,谁会喜欢一个小胖子呢?
她乖巧的将一叠茶点放在书桌上,瓷白的小碟上放着四枚点心,粉白圆润的软皮下,透出里面鲜红色的鲜花馅。
每一个点心,里面都绽放着一朵漂亮的牡丹。
安暨让妹妹送茶点过来,只是个借口,可是看着如此好看的点心。
安暨一边笑的欣慰,一边忍不住将工具茶点送入口中。
点心入口,安暨的脑海中满是过去的回忆。
安暨心中涌上的感动,并未得到唇舌的应和,和记忆中的又甜又糯完全不同,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直冲大脑,安暨只觉得五窍中充斥着可怕的酸涩,眼泪差点就被逼下来。
他猛的端起茶盅饮了一大口,才稍稍冲淡了那可怕的味道。
唯独舌头麻麻的。
安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