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顾翩然,总是令人心疼。
可他偏偏又那么成熟稳重,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强大到让别人想心疼他,都无从下手。
温诗曼用力的一拍他的胸口:“没事,等你找到喜欢的女孩子,到时候你就顾不上我们了。”
顾翩然轻轻柔柔的笑着,眼角多了几条皱纹:“我努力找。”
他平日里总是温和的笑着,可那笑,从未深达眼底。
他只是嘴上在笑,眼睛从来都是冷冰冰的。
难得见他真正笑出了眼角的皱纹。
温诗曼叹气:“到底什么样的天仙,才能让我们家翩然动心啊!”
顾翩然抖了抖眼皮:“不是你这样的就好。”
温诗曼:“别逼我掐死你啊。我哪儿不好了!你说!”
顾翩然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喜欢你,太辛苦了,会累得生病。”
温诗曼立刻反驳:“我都让他专心拍戏了,不用天天陪着我,他自己要横店和家里两头跑,自己把自己折腾生病了,这也能怪我?行了,睡你的觉吧!”
温诗曼起身就走。
顾翩然:“不是有话问我?”
温诗曼已经替他关上了卧室的门:“不用问了,我心里有数。”
卧室门合起,隔绝了所有的光源。
房间里,漆黑一片。
顾翩然平静的望着天花板,终于压抑不住喉咙的难受,剧烈的咳嗽起来。
胸口像是风箱似得,吭哧吭哧的作响。
很快,就咳出了铁锈的血味儿。
顾翩然晕晕乎乎的睡着,一直在做梦,像临死前的走马灯似得,儿时的回忆,一幕幕的浮现。
缠绵病榻,几乎不曾离开家里的母亲,在某一天无比雀跃的带着他去了干妈家,干妈生了小妹妹。
小妹妹丑的不得了,干巴巴的脸,皱巴巴的皮肤,和漂亮的干妈一点都不像。
他好奇的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戳一戳小妹妹皱巴巴的脸,小妹妹握住了他的手指,还放在嘴里嘬了嘬。
又丑又脏的小妹妹,他一点都不喜欢。
他长大了,才不要听干妈的话娶这个小妹妹。
但他还是会照顾小妹妹,保护小妹妹。
三岁那年,他许下了承诺。
不用等到女大十八变,小妹妹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没有皱巴巴了。
白白的,软软的,香香的,抱起来特别舒服,就是性格不好。一点点不顺她的心意,她就要摔奶瓶。
也不知道小妹妹像了谁,明明干妈和温叔叔脾气都很好。
小妹妹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粘他。
天天追在他身后,翩然翩然的喊着。
不管他纠正了多少次,要叫翩然哥哥,小妹妹依然我行我素的喊他翩然。
小妹妹奶声奶气的告诉他,不叫哥哥,因为她长大要嫁给他。
体弱多病的母亲,还是没撑到他成年就去世了。
那一年,他八岁,小妹妹五岁。
葬礼上小妹妹牵着他的手,认真的告诉他,姨姨死了,他没有家了,可以来她家,她家里很大,有很多房间。
只要他嫁给她,他就可以住到她家里。就像她妈妈嫁给她爸爸之后,就住到了她爸爸家一样。
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他在顾家活的举步维艰。
好在,还有爷爷。
他寸步不离的贴着爷爷,在没有爷爷的地方,他不敢吃饭,连水都不敢喝。
爷爷也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可爷爷要忙生意,不能天天陪着他。
在衣服能遮盖住的地方,他遍布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淤青。
小妹妹来找他,一不小心让小妹妹看到了,小妹妹抱着他,哭的好伤心。
爷爷发了很大的脾气。
所有人都在哭,只有他在笑。
他知道,他不用提心吊胆的活着了。
爷爷派了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他,寸步不离。
可好日子过了没几年,爷爷也永远的离开了他。
那一年,他十二岁,小妹妹九岁。
葬礼上,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小妹妹再次牵住他的手,让他想哭就哭出来。
他摇摇头。
在无数个深夜,他早就把眼泪哭干了。
连爷爷都死了,没人再保护他了。
他很快也会死。
他们不会允许他活到成年,他们必须赶在他成年前让他死,否则,一旦他成年,他就可以继承顾氏。
不过他并不害怕死亡。
死了,或许就能重新见到妈妈和爷爷。
他甚至开始期待起死亡。
然而他还是在泥潭里苦苦挣扎,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妈妈和爷爷留给他的东西,不能轻易让人抢了。
他得守好顾氏,那是属于他的。
略施小计,他住进了小妹妹的家里。
小妹妹欢天喜地的把他迎进家里,给他的头上盖了红色的围巾,说是迎接新娘子进门。
温叔叔躲在书房里抽闷烟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久。
庇护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温氏的第一桶金,靠的是他母亲的娘家,谢家。
温氏的大大小小的生意,靠的是他母亲的夫家,顾家。
温家,护不了他周全。
干妈和温叔叔让他安心住下,什么都别想。
再忍忍,还有六年,他就成年了。
每天上学前,小妹妹都会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怕他不再回来。
因为不到一年的时间,温家就从别墅搬到了两层公寓,最后搬到了狭小又逼仄的出租房。
小妹妹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住,小妹妹没办法再给他一个家。
温氏的资金链,已经断了。
温叔叔已经没有可以再变卖的家产。
他回到了顾家,在他生日的一周前。
他走的那天,小妹妹哭成了泪人儿。
白白的脸蛋,哭的满脸通红。
如他所料,他们给他举办了最盛大的生日party,将京城的半个商界都请了过来。
想要对他下手,在万众瞩目之下,最方便,也最容易脱身。
他浑身颤抖的,在人群中寻找。
他回到顾家,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唯一的生机,就是陆家那个仗义又一根筋的傻子。
爷爷还没去世的时候,曾带着他去给陆家的傻子庆生,陆家的傻子,只比他大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