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华夏军事重地之一，华阳市，上城区。
绿树丛中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会响起几声蛙叫，街道两旁的白杨树随风摆动沙沙作响，没有汽车鸣笛，没有广场舞大妈的音响。
相较以往，今晚的华阳市，宁静无比。
嗡嗡嗡——！
啪！
“烦死了！大晚上蚊子真多！”
不知何时，路边树荫下多出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带头的花臂青年正不断口吐芬芳。
“嘘！阿乐，你轻点！”
身后同伴赶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今天可是黑灰降临的日子！要是被发现偷偷溜出来就死定了！”
被称为阿乐的年轻人神情不悦，一把抓住对方手肘:”屁大点事？我爹可是华阳公安局局长！谁敢抓我？”
“别吵，”一声清冷的女声打断了两人谈话，走在队伍最后的少女缓步上前，只白了阿乐一眼:”你爸是负责给华阳公安局局长倒茶的，还当我不知道呢？手上纹条胖蛇就真把自己当斩神使了？”
“你放屁！”阿乐双眼通红一把甩开刚在那名同伴，而后上前死死抓住少女衣领。
“看清楚！我这纹的是龙！是龙！是......龙？”说话间他的余光瞟到了自己手臂的纹身，语气逐渐弱了下来，甚至开始产生怀疑。
这龙当初纹的时候，有这么胖吗？
“我劝你还是赶快放开的好，”哪怕正被人拎在半空，少女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让阿乐心里有些发毛，所幸同伴们开始劝架，这才拉开两人。
少女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没有再看阿乐一眼:”你们说在这见过斩神使，那他人呢？怎么还不出现？”
“我们真的在这见过，但......”同伴支支吾吾。
“再等十分钟，不出现我就回去了，黑灰降临的日子跟你们闹，我真是疯了！”少女的语气略显不耐。
“学姐，斩神使，真的存在吗？”
就在这时，一声细嫩的声音传来，伊语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除了自己外唯一的女生，顾馨。
“当然是假的，顾馨，你还真相信这种骗人的都市传说？”有一人抢在伊语霜前率先发声。
“可是......破碎的黑斗篷，没有刀鞘的直刀，还有手臂上标志性的纹身......”
“哄小孩的童话故事而已，”刚才说话的男人再次打断:”斩神使的故事三十年前就有了，就算是真的，他现在也该退休了吧？”
“毕竟英雄，也会老。”
“那万一，他不会呢？”伊语霜一出声，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这话的意思......见过不成？
“随便说说，”周围目光实在有些火热，饶是她也有些驾驭不住。
“先不提斩神使，我老听爸妈说黑灰降临时会有怪物出现，可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呀。”
“就是就是，什么长着人身体的老鼠，没有翅膀却可以飞的长角恶魔......”
“我还听说时不时有会打篮球的鸡出没呢！”
“这我熟，穿着背带裤那只对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路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你们看，前面好像有个人欸？”
“我就说黑灰降临的时候不可能都待在家，要憋死的。”
“走，我们去问问他有没有见过斩神使！”
“小心被当场精神病抓走。”
“......”
队伍最前方的几名男生打打闹闹，竟真的要上前叨扰路人。
伊语霜顿时倍感头疼。
自己怎么就信了他们的邪一起翻墙出来了？
再过一会就是十二点，自己还是赶在黑灰降临前回学校吧。
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电子屏幕显示，当前时间，12:01。
“已经到点了？”她不可思议得抬头，天空的颜色确实已经有了明显变化，挂在空中的明月正逐渐被血红色浸染。
可......本该从天而降的黑灰却迟迟未落下。
伊语霜又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看错日期，黑灰降临就在今天，可为什么光打雷不下雨？
“学姐，你有没有觉得，前面那个人有点奇怪？”顾馨忽然开口问道。
“奇怪？”
顾馨的提醒让伊语霜开始仔细端详那位路人。
此前的月光有些暗淡，她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
但此刻在红月的照耀下，她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佝偻的背影。
双手藏于袖口之中，只露出一部分银白色的指甲，借着红月的光辉，她清晰看见了对方头顶上的尖锐长耳.....以及身后那根细长的老鼠尾巴！
“尾......尾巴......呜呜呜~”伊语霜一把捂住了顾馨的嘴，示意她别出声。
而此时上前的几名男生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种小事，依旧自顾自上前拍了一下对方肩膀。
“嘿~大哥，见过斩神使不？”
“大哥？”
见对方没有反应，那名男生又接连叫了好几声，就在他有些不耐烦时。
——噌！
伴随着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一颗人类头颅砰然落地，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得愣在原地。
他们甚至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个男人转过身，轻轻舔舐了一口右手尖爪的鲜血，他从自己那张不属于人类的脸上，挤出了一抹渗人的笑容。
“有......有鬼啊！”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一行人这才如梦初醒，撒丫子乱跑，数十人的团队瞬间乱作一团。
混乱中伊语霜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推了一把，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身躯，转过头拉着顾馨便开始狂奔。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她的余光已经将对方长相尽收眼底。
那是一张极其丑陋的脸，褶皱的蓝色皮肤中时不时有蛆虫在蠕动，突起的鼻子下是一张满口泛黄尖牙的大嘴，粘液还在不断滴落。
此刻伊语霜的内心平静得有些可怕，如果是三年前的她，一定会放声尖叫。
但自从那天过后，她好像已经不会对这种小场面感到震惊了。
“学姐，那个是什么东西啊，好丑！！！”顾馨眼角挂着几滴泪珠，显然是被丑哭了。
“别说话！别回头！更不要用力呼吸！”
两人的速度相较于男生自然快不到哪里去，很快便落在的队伍的最后，所幸自己身后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伊语霜壮着胆子回过头，身后空空荡荡。
“还好，没追来......”
腿部的酸痛感让两人同时停下，跑在前面的男生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帮人，明明出来的时候说会保护我的！”顾馨开始小声抱怨，早知道这是一群怂包，她就不该跟出来找什么斩神使！
在宿舍吃零食追剧不香吗？
伊语霜无奈笑了笑，事情并没有在自己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说，这样才正常。
见过了如此场面，两人自然不再有什么心思找斩神使，还是赶快回学校要紧。
但走着走着，事情有些不对劲。
好像......太安静了一点。
这帮男生就算跑得再快也总会累吧？
为什么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看见？
“学姐，你品味好差，身上的香水居然是臭的，”顾馨冷不丁来了一句。
伊语霜差点当场翻脸，这学妹傻白甜也得有个限度吧？
香水？自己从来不用香水好吗？
“等等？你说，臭？”
伊语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因为她什么都没有闻到。
“真的好臭，欸，好像不是学姐身上的，味道在......在那！”顾馨手指指向前方路口的拐角处。
“我们绕过去，从这边走。”
伊语霜拉着顾馨拐进了一旁的小巷中，她不想冒险，鬼知道前面拐角处有什么东西。
但这次，两人还没走几步，一声昂长的尖叫从小巷深处传来。
“啊啊啊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凄惨昂长的尖叫，声音，从身后传来并且格外熟悉。
阿乐！是那个手臂纹蛇的二货。
伊语霜猛得停住身子回头，在巷道的入口处，阿乐跪在地上，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前方，健壮的身躯正在不断抽搐，在他身下还有一滩看不清颜色的液体。
而他的身前，躺着一个人。
一个，满身鲜血，只剩下半截身子的，人！
“小......小飞？”
顾馨的声音越来越小，其中还夹杂着哭腔。
她不敢相信，不久前正和自己谈笑风声的人，居然会在自己眼前变成这副模样？！
顾馨还想说些什么，可自己的声带仿佛被什么东西偷走了一般，虽然嘴唇依旧在上下张合着，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两女就这样呆站在原地，木然看着眼前这一血腥的场景，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阿乐机械般地转过头，那空洞的眼神让两女内心发寒。
“身......身.......身......”
“身？”
阿乐想说什么？
这种时候人的下意识反应不该喊救命吗？
“身后！”
“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