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仙山,昆仑之巅。
噗——
噗——
……
在空旷的山巅上,一声声皮肉撕裂的声音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声,在半空不断回响,交织。眼前,一片血色,染红了周遭。
擎天的诛仙柱,高耸入云,一红衣姑娘被反绑在上面。半空乌云堆积,灰暗至极。云团翻滚,电闪雷鸣。
天雷划破长空,道道劈下。
每一声雷鸣,红衣姑娘身上便多一道伤口,鲜血染红了白玉的柱身,蔓延而下,一片凄惨。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但与之更强烈的,是随后传来的哭喊之声。
“停下,停下啊——”
“莲炽——”
天雷滚滚,笼罩了大半个昆仑。
神将里面,诸神冷眼旁观。
唯有一黄衣姑娘哭得撕心裂肺,想要扒开人群冲出,却被边上的神将拦得极紧。随着莲炽一点一点被劈得神魂消散,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见眼前一片血光。
而此时,今日的执刑人昆仑的主宰昆仑之主,仍旧是坐在对面的高台上。抿着嘴唇,眉眼冷峻,不发一言。
他是昆仑神坻,是偌大仙界的掌罚者,昆仑的仙柱上,不知劈死过多少神灵。对于这一切,好像他早就习惯了。
梨九扑倒在冷硬的地板上,声嘶力竭的哭喊,让他们住手。可是没人理会她,刑罚依旧在继续,天雷照旧滚滚劈来。
如今这样的情况,梨九看着那高台上的仙君。只是,他只是冷眼看着,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比起心痛更深的是绝望,她不知道该要唤谁的名字,心里边撕心裂肺,泪水簌簌而下。
“莲炽……”她捶着地板,拳头早已经鲜血淋漓。
那被缚在诛仙柱上的人,尚未飞仙的红莲精灵,终于在一道一道天雷的摧毁下,在她面前慢慢散成了飞灰,魂飞魄散。
他明明知道一切的真相,却选择瞒了下来,不过就是为了护住那人。
绝望痛苦到了极点,梨九自嘲的想,心里边很痛,痛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他为了护住那个人,竟然违了所谓的神明道义,生生瞒了众神,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莲炽身上。
他不爱她,他把她对他的爱意踩于脚下,把她的尊严随意践踏,这些,她都可以不和他计较。
可是现在,他怎么就能够为了保护她爱的女子是非不分到这样的地步,生生夺走了这个世上,她仅剩的,唯一的亲人。
梨九觉得,以前自己虚构起来的所有坚强,全都消失了。她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一点一点破碎。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心痛,比疼痛更极致的是麻木。
他终于是彻底的,无可挽回的,夺走了她所有的东西。
痛苦至极,梨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忽然就大笑出声。直直看着那上面的人,扶着柱子,一点一点站起来,恍如疯魔。
那俯瞰众生的昆仑之主,终于是少有的动了点情绪,眉头微皱。
他看着下方的人,缓缓开口:“花妖莲炽,盗取九天灯致使大荒业火漫延,今已伏法。”
声音森冷无情,好一段义正辞严。
梨九忽然觉得只想笑,笑着笑着,血泪终于簌簌而下,悲痛至极,便是连心肺都毁了。
诸天皆说,神佛慈悲。可谁知,神也只是只顾自身利益的小人,他们滥用职权,随意践踏其他生灵的命格,都坏透了。
莲炽盗取九天灯,意图是什么,他不知道吗?莲炽爱他至深,替他盗取九天灯,不过就是为了复活他爱的人。
那个死在昆仑山巅的梨花花神。
可如今,他却是这般的过河拆桥。
你们神仙的命是命,我们妖的命就可以随意作贱吗?
梨九只觉得以前是自己瞎了眼,到底是怎么会爱上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终于是把自己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身边所有的、仅剩的人,都输出去了。
她仍旧笑着,那笑声凄厉而哀伤,像是含着血吞咽一般。到底是心如死灰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发出这样的笑声。
所有人都动容了,不忍再看。
梨九一步步走着,终于是到了那高台之下。
高台上的仙君俯瞰众生,冷得像块寒冰。看着她,眸子里面似乎染着厌恶,厌恶至极。也是,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代替那个他爱的女子。以前,他愿意陪她演戏。可是如今,那个女子终于是要回来了,他便是连演戏都不愿意同她演了。
这才是他,昆仑之主,森冷而无情的神坻。
云雾拨开之后,见到的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梨九看着他,心痛至极却轻笑出声:“我一直想着,如何一步步走进你的心里。可你想着的,从来就是如何一步步利用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好像字字含泪,声声泣血。
昆仑之主神色有些松动,好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有那么一句:“你早该知道。”
梨九踉跄着后退,身体上再多的伤,好像都没有心里的痛来得强烈。这个世界上能真正伤到她的人,从来只有他。
她不住的摇头,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好像是只剩下一片血光。没有了,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剩下。
忽然,在众神诧异的目光中。那恍若疯子的姑娘,忽然纵身而起,不带一点留恋的跃入了北海之中。
昆仑之水,冲洗世间一切罪恶。
那便这样吧……
这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在那高台上的人,终于是脸色大变,白衣纷飞,他疾步瞬移过去,却是连那一抹凉白的衣角都来不及抓住。
“阿梨——”
她落入无底深渊,那清澈的碧水,慢慢被鲜血染红。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半空,没有梨树,却忽然飘来纷纷冉冉的梨花雨。倾泻如注,久久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