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是阵法世家,但程因是幼子,上头是有一个长兄的,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用他操心,所以有时候其实比姜楠还要天真。
天真且胆小。
这样的人,却在发觉自己异样后能够忍着不和自己最亲近的亲大哥诉说,而是找到他这里。
第一,阵法师的古武天赋一般不高,技能点都在阵法上头了,程因也是如此,加上他本人性格跳脱,静不下心,说白了就是不学无术,怎么会这么准确地确定自己身体里就是有另一个人而不是其他更靠谱一点的解释?人格分裂其实都比这要靠谱。
毕竟,从古至今,一体双魂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过记载。
比起一体双魂,现代社会的人格分裂的解释还要更可信一点。
按照程因的性格,他首先在不太可能有了解渠道的情况下这么肯定自己身体里有两个人,更不可能在自己害怕的情况下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来找晏九弦而非抱着他大哥痛哭流涕。
第二,他既然自己已经觉得事关重大了,开口前还小心翼翼的,可却一点都不排斥符子栖的存在。
古武界知道符子栖能耐的人不多。
晏昭明和姜楠这几人相信她,是因为他们知道符子栖的厉害之处,可他们知道,旁人不知道。
程因和符子栖只有一面之缘,在大多数人眼中,符子栖只是晏九弦心悦之人,没人知道她的真实来历,即使她曾出过名,那也是一年前的古武大比,而且她还是以医术出名的,程因真的会仅仅因此就这么相信她这个外人吗?
甚至面对她时,一点犹疑都没有。
正常人,在不了解符子栖的情况下,又口口声声说自己只信任晏九弦,怎么会一点迟疑都没有呢?
除非,他不仅清楚晏九弦和符子栖的关系,还知道符子栖的能力,并且一开口就是求符子栖“救”他。
第三,程因既然说自己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居然只想让晏九弦和符子栖帮他压制住这另外一人?
正常人老说,在知道有另一个人寄居在自己的身体里,第一想法难道不是把这另一个人弄出来吗?
可程因竟然只要求“压制”?
如果符子栖受了引导,出手帮他压制那被压制的这个人,真的是所谓的另一个人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晏九弦和高辛瀛打交道比较多,在符子栖死后的那十年里,他也一直在和高辛瀛暗中胶着,有句话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这个人的对手。
高辛瀛汲汲营营这么久,不太可能会让程因发现异样,即使被发现了,他也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选择打压他。
符子栖轻轻敲击着桌面,很有节奏的声音回响着。
“你是什么想法?”符子栖问。
晏九弦道,“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错,那高辛瀛的赌得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他这是真的拿自己来赌了。
晏九弦道,“先按他所期待的那样做,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就一定有他的目的,而且,他在程因的身体里,我们不得不考虑到程因的安全。”
符子栖微微皱起眉,道,“让我再想一想怎么把高辛瀛‘请’出来。”
她只能说,高辛瀛装还是装得很像的,可他不能装太久,这说的话多了,就容易露馅。
即使没有今天这一出,她和晏九弦也很快就可以查到程因身上,但他大概是先察觉到了他们的试探,所以想要来一处绝处逢生,前脚刚把祈雨图交出来,后脚就跑来晏家自爆了。
晏九弦和符子栖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们都很默契地选择什么都没说。
既然高辛瀛想演,那他们就陪他演完这一出。
另一点就是,程因是被寄居的人,虽然高辛瀛在他的身体里,但程因是无辜的,符子栖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总不能把高辛瀛搞死了,让程因陪着他死吧?
不过他们倒是暂且不用担心高辛瀛会伤害程因,只要高辛瀛想继续活着,程因就必须或者,寄宿体页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再者,寻常的手段真的不一定能杀死高辛瀛。
高辛瀛曾说过,他的存在是天道认可的,即使天道是被半逼迫的,但它认可了那就是认可了。
符子栖觉得,高辛瀛应该也是因为有这个倚仗,所以才敢这样豪赌!
天道、天道。
还是因为天道。
晏九弦命数将尽是因为天道,符子栖与他命数相冲是因为天道,高辛瀛能够苟延残喘也是因为天道。
符子栖觉得,这一切的解决办法,还是得从天道这里找。
好在两幅古画都到手了。
符子栖把两幅古画放在一起,按照她早就发现的线索,从祈雨图的夹层里取出了另一半线索。
两张干净的白纸拼凑在一起,什么都没有。
符子栖按照记忆,把两张纸都用特殊的材料浸透了,再放到桌面上早就备好的干净白纸上。
两张拼凑在一起的纸逐渐化开……最后消失。
与此同时,干净的宣纸上出现了一副画。
画?
符子栖并没有见过这样一幅画。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明枝又想告诉她什么?
就在符子栖紧皱眉头时,晏九弦忽然想到什么,“栖栖,你记得王城一年一度的灯会吗?”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符子栖不解。
晏九弦提醒她,“王城一年一度的灯会,街道上到处都是卖灯笼的,还有一个猜谜比赛,你记得吗,我们还曾一起去看过。”
符子栖想起来了。
菖澧是有这么个传统,而且灯会上的猜谜比赛的题目就会有一些简单的画作为题目。
这种谜题一般更难,所以都是作为压轴题。
贵族女子自恃身份,总爱玩一些自觉高雅的玩意,有时候凑在一起办什么诗会、赏花会的,也会以这作为游戏,由一方作画或写词,另一方猜谜等等。
这也是可以显摆自己书法或者画功的机会。
但晏九弦此时说起这个,显然是想说,这幅画,也是一个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