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消息传来,孟扶桑被刘峙投毒而亡,刘峙遁逃,被人发现畏罪自杀于山谷之中。
“表小姐新丧,咱们家得有人去随份礼,少夫人要是不得空,那老奴替少夫人去一趟,只不过这随什么礼还得少夫人拿个主意。”孟管家躬身在散香楼,站在乔舒念的对面。
乔舒念放下手上阅账的笔,思忖了片刻,道:“扶桑妹妹是亲人,生前喜奢华,你去纸货铺挑一份好的送过去就是了,按常再封一些银子,为了照顾季白姑姑的情绪,就多封一些吧。大将军出征不在家,我也要顾一摊子的事,不得空,就劳烦管家了。”
孟管家道:“是是。少夫人真是心善,帮主和老夫人仙逝时,朱府除了上门闹了一场,直到出殡都没有过问过咱家,少夫人还想着照顾她们的情绪。”
“亲戚一场,兄妹一场,夫妻一场,大将军的面子我不得不顾,你快去办吧,我这里还有事要忙。”
“是是,老奴这就去。”孟管家得了少夫人的应允便急忙去办了。原本这事儿他不该去问的,问了也是讨少夫人的嫌,孟扶桑生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孟府的事儿,就算不随礼也说得过去。但好歹两家是亲戚,这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怕族里人说闲话。
他是不了解他的少夫人,少夫人怎么会在意一个死人的排场,送礼也是最后一次,无关紧要。
应钟打着嗝从楼下冲了上来,中途被淮山拦下。
淮山道:“你就不怕你这样熏到少夫人。”
应钟抱着肚子,无奈地道:“这两日牛血旺吃多了,没办法。要不少夫人那边你进去说一声,庞二亮从襄州递过来的信,信上说粮食筹措不足,让少夫人这边想想办法呢。”
淮山从应钟手中接过信,埋怨道:“你们吃好东西怎么都不喊我?吃偏食呢!”
应钟笑笑,“你找无涯,晚上还有,敞开了吃!记得带两壶酒去,无涯小气不备酒。”
淮山道:“他都请你吃牛血旺了,还小气啊。”
应钟摆摆手,一脸痛苦地下了楼。
这俩人近来一直神神秘秘的,淮山一直忙,没顾得上过问,不知道无涯和应钟做了什么壮举,如何日日都有血旺吃,不免心头有些羡慕。
淮山把庞二亮的信拿去给乔舒念看。
骆州的仓库也没有多少余粮了,后面筹措的还在路上。乔舒念心头一阵烦闷,手扶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前线粮食吃紧,可她空手也变不出粮食来。
当初孟遥临还在府中时,他们拿着账本一一盘算过,当初的粮草够五十万大军在前线吃三个月。可现在大军出征不到两个月,又催粮了。
淮山道:“康宁军抵抗地厉害,一部分粮草在路途烧毁严重,所以……”
乔舒念抬起了头,深叹一口气,“让庞师父把现有先送过去吧,其他的再想办法。”
淮山道:“襄州筹措的粮草应该坚持不了几天,不然庞师父也不会写信来求救。要不大将军写道奏折,让朝廷拨粮?太仆林晏清下了台,这事儿应该没人会阻拦。”
乔舒念轻轻合上了账本,道:“我们能想到的,大将军一定也能想到。林晏清下了台,可新任的太仆还没有道位。这些年国库亏空人尽皆知,朝廷税收跟不上,帮里开销一半多来自我们的商行,另一半来自朝廷和自筹,就算朝廷补给也没有多少。”
淮山道:“老爷还在世时,帮主曾和老爷提到过,若九重帮一直依靠乔氏商行便永远成为不了正规军,所以想让乔氏商行直接向朝廷纳税,九重帮便不再依靠乔氏商行了,可是这些年帮主的愿望都没有达成。”
乔舒念点点头,“不光如此,乔氏商行还要出两份银子,一份供给九重帮,一份向朝廷缴税。”
淮山道:“宋图南一党倒台,蛰伏在朝中的康宁军奸细已经被挖出,只要这次大将军能彻底降服康宁军,将那个私封的宁王捉拿归案,朝廷定会改编九重帮的。届时,我们乔氏商行就能从九重帮的手里脱离出来了,是真正属于乔氏而非……孟家。”
淮山的语气极为不甘心,乔舒念知道无涯和淮山不计前嫌一直帮她走过在孟府的崎岖坎坷,一方面是因为父亲在世时对他们的嘱托,二来也是不甘心让乔氏商行彻底沦为孟府的私产。
乔舒念起身,从书架上拿过一份卷册,在桌上铺开。
“看看,这上头一字一句全是父亲在世时乔氏商行对九重帮的贡献。乔氏商行名为乔氏,不管之前之后,乔氏商行都是九重帮的钱袋子而已。”
淮山似有所触动,一脸欣慰,道:“原来小姐心里头都惦记着乔氏,我们一直以为小姐的心靠向大将军后,就不分‘你我’了呢。”
乔舒念一笑,这还是听到淮山第一次叫她“小姐”呢。往日里除了无涯,淮山、应钟及乔府跟过来的其他人都跟着孟府的人喊她“夫人”或是“少夫人”,似乎连他们都在试图遗忘自己曾是乔老爷手下的人。
乔舒念将卷册合上又放回到书架上,轻声道:“放心,终究有一天我会让乔氏就是乔氏,孟家是孟家。”
她顿了顿,道:“待粮食筹齐后,我亲自护送波州,定不叫康宁军烧了去。”
淮山神色一紧,“小姐要亲自去送粮?那可是路途遥远的波州,不是并州,就让我或者无涯去送吧。”
乔舒念爽朗一笑,道:“大将军开拔前,就想让我随军陪他,我想着商行的事没答应。眼下一切顺利,我们该做不该做的都完成了,就去前线给大将军助威。”
“可是……”
乔舒念扬手,制止淮山反驳她,“不用担心,把商行的事交给你和无涯我很放心,到时候我和应钟两个人,再调拨一些骆州的将士一起去,也是时候展现一下我伏波女将军的厉害。”
淮山站在原地,脸上的愁容散了,看不出什么喜怒,只道:“小姐决定好的事情从未更改过,我们做下属的会和小姐勠力同心。”
“多谢。”乔舒念笑着向淮山拱了拱手,没有外人时,她从不跟淮山他们摆主子的谱,当他们是朋友。
“小姐折煞我了。”淮山也行了个礼。
乔舒念道:“你不是要找无涯吃血旺吗?还不快去?”
淮山憨憨一笑,“刚才我和应钟说话,小姐都听到了?”
乔舒念道:“这楼敞亮,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得到。”
散香楼多的是藏书,幸亏当时的火没有烧到这边来,她还能继续把这里当成书房使用,不然损失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