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晓穆多少有些天真无邪,见朱允炆知晓猛哥帖木儿,便侃侃而谈:“猛哥帖木儿很是厉害,二三十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是斡朵里部最厉害的人。”
朱允炆微抬眉头:“你见过他?”
阿晓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朱允炆的疑惑中说:“我见过他的妹妹尼堪婆,尼堪婆告诉了我许多猛哥帖木儿的事,还留了画像。”
朱允炆示意阿晓穆吃点菜,然后问:“你应该是使臣吧?为何没有跟着队伍一起来,反而单独到了京师?”
阿晓穆有些警惕地看着朱允炆:“你知道得太多了。”
朱允炆有些错愕,这么经典的台词竟然是对自己说的……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来找姐姐和姐夫的。”
阿晓穆眉眼一弯,俏皮动人。
朱允炆眯着眼,看向汤不平。
汤不平俯至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燕王。”
朱允炆紧锁眉头,燕王朱棣是阿晓穆的姐夫,自己怎么没半点印象?
不过朱棣确实有两个王妃,除了徐达长女徐仪华外,还有一女,只不过女没有为朱棣诞下儿女,始终都隐在后宅中,并没有露个面,即便是马恩慧宴请时,她也托故没入过宫。
一个隐形人吗?
朱允炆竟然不知道,朱棣与胡里改部女真还有着姻亲关系,是其头目阿哈出的女婿。怪不得阿哈出来京师的速度有些快。
“你知道你姐姐和姐夫住在哪里吗?”
“自然。”
“那你知道路吗?”
“你带路?”
“想得美。”
朱允炆拒绝了阿晓穆,握着那一柄腰刀,在桌子上磕碰了两下,看着怒视的阿晓穆,道:“谢谢你的刀,以后劈柴也轻松点,你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劈,劈柴?”
阿晓穆差点暴走,那可是自己的宝刀啊。
朱允炆见状:“怎么,你想反悔?”
阿晓穆嘴硬:“没,没有。”
“走了。”
朱允炆笑着离开。
阿晓穆看着朱允炆离开,然后拿起了筷子,肚子饿了,总要对付一顿饭。
汤不平看着和掌柜笑谈地朱允炆有些头疼,酒楼的掌柜很是开心,躬身送朱允炆出门。
大生意啊,大买卖啊,五百坛酒,好,一定送货上门。
汤不平见朱允炆心情不错,低声提醒了句:“皇上,我们没付账……”
朱允炆点了点头,然后冲着楼上看过来的阿晓穆挥了挥手,低声对汤不平说:“无妨,燕王府的人会付的。”
“这……”
汤不平无语。
朱允炆哼着小曲走了。
还没等阿晓穆吃完饭,在附近闲逛的朱高炽就收到了消息,带人到了酒楼,对于这个“小长辈”也不敢怠慢,再三确认身份后,朱高炽准备将阿晓穆带回燕王府。
阿晓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大外甥,朱高炽也没想到突然多出来个小姨妈,更想不到小姨妈一顿饭吃了一千两银子。
“你是吃银盘子了,还是吃金盘子了?”
朱高炽平日里都不怎么带钱,即便带点,也不可能带一千两这么多……
阿晓穆还以为朱允炆临走的时候付过账了,不成想不仅没付钱,还带走了一大堆货,咬牙切齿,用朱高炽听不懂的话咒骂着。
掌柜地笑呵呵地给朱高炽解释,饭钱可以免了,但小店五百坛最上等的好酒可是免不了的,一千两银子。
朱高炽没看到酒,自然不打算付钱,掌柜也不介意,只说了句:“若燕王府不打算付钱,那这酒就不送去后湖了。”
“等等,后湖?”
朱高炽打了个哆嗦,瞪大双眼。
掌柜认真地点了点头,肯定道:“后湖。”
朱高炽脸色阴晴不定,后湖是京师的禁忌之地,是黄库与二炮局所在地,整个京师中,除了皇宫,那里的守备最是森严。
“后湖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阿晓穆天真地问道。
朱高炽仔细看着阿晓穆:“拿走你腰刀,和你吃饭的年轻人,是什么样子,仔细说……”
阿晓穆想起自己的腰刀就心疼,添油加醋,将朱允炆丑化了一番,末了还恶狠狠地说:“见了姐夫,一让让他找出来那个坏人,把我的腰刀讨回来。”
朱高炽脸上的肉抖动着,虽然阿晓穆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形容词,但很明显,人家不怕你姐夫啊,你也真够倒霉的,偷偷入京都能遇到皇上……
武英殿。
刘长阁入殿奏报:“侦察兵千户索靖,百户杜渐、房崇已至殿外。”
朱允炆笑着点头:“让他们入殿吧。”
索靖等人入殿行礼。
朱允炆拿起一份文书,晃了晃:“张紞、韩观为你们请功的奏折已经到了,以三百人剿杀二百三百人,仅付出十八人轻伤的代价,你们是好样的。”
“不敢负皇上栽培与重托。”
索靖肃然回道。
朱允炆将奏折放在一旁,那里面记录了侦察兵惊天一战。
莱岭山高,易守难攻,人数众多,侦察兵却能从无路中开路,从不可能之处杀出,只一个月夜,就灭杀一千六百余人,之后连续三日没有任何休息,追击溃逃之人,先后斩杀七百余,彻底解决了交趾流寇主力。
自此之后,流寇闻风丧胆,一批人出来投降,沦为囚犯,一些人翻过高山跑到了沧澜王国、暹罗,又被这两国军士抓住,转头就送给了韩观。
没办法,大明占据交趾,又设有爱州港,周围诸国不敢轻易得罪大明,收留交趾流寇这种事也不敢做,万一大明以此为借口发兵,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韩观对侦察兵推崇备至,临别时亲自将索靖等人送到爱州港,还在文书中请求朱允炆在交趾留下一百侦察兵,朱允炆自然是不会同意,这批精锐的本领远不止丛林作战,人就这么点,谁要也不给。
朱允炆欣赏地看着索靖等人:“去暖阁吧,朕设宴招待,好好把莱岭一战讲讲。”
索靖等人谢恩,在酒宴上讲述着丛林与高山中的战斗,时是惊险,生死一线,时是蛰伏,不动如山,时是伪装,真假难辨。
莱岭战斗远比文书中要描述的惊险太多,若不是敌人没有防备,若不是从险中攀登,侦察兵也很难做到全胜,即是如此,为了赢得大胜,他们也动用了最犀利的武器:
手雷。
当几百手雷落入人群时,莱岭如同遭遇了天雷轰击,流寇更是惊恐至极,以为天神降下惩罚……
朱允炆很高兴,历史上的大明打下安南,改为交趾之后,叛乱不时出现,以至于拖累到最后,大明竟舍弃了交趾,让其重新成为安南。
但现在,大明不会再重蹈覆辙。
驻精锐,开海港,革吏治,改文教,训新兵,剿流寇,大明一定会牢牢控制住交趾。
“旧港那边如何?”
朱允炆问。
索靖不由笑了起来:“很不错,施进卿招揽了更多商人进驻旧港,在商人的帮助下,旧港正在兴建高大的土城,城郭已初步可见。”
旧港那地方除了之前的王宫有点防御能力之外,其他地方和安南的清化差不多,都是栅栏,并没有城。可大明人喜欢城郭,有安全感,既然汉人过去的越来越多,自然就需要弄下城郭。
“南洋诸国可有异动?”
朱允炆对旧港还是放心的,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周边诸国的动态。虽说大明不畏战,不畏敌,可南洋一旦乱起来,对于海外贸易来说是一场灾难。
“没有异动,不过有件事,房崇有些在意。”
索靖看向房崇。
朱允炆将目光投了过去,平和地问:“你们都是朕最信任的人,有什么事就直接说,错了也无妨。”
房崇一脸认真,刚想起身说,又被朱允炆示意坐下,只好端坐姿态,开口道:“皇上,臣在交趾平寇后,整理了南洋诸多情报,其中有一条或是我们的机会。”
说着,房崇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递给了过去。
朱允炆接过,扫了一眼,内容很简单:
建文四年十二月,渤泥国国王苏丹马合谟沙去世,其子阿布杜·马吉德·哈桑继位,因其年幼,身体又不好,由黄森屏和马合谟沙的哥哥特曼贡亲王监国摄政。
朱允炆看着“黄森屏”这个名字,不由地眯起双眼,轻轻说道:“黄森屏,是我们的机会,对吧?”
房崇惊愕地看着朱允炆,只一封简短的情报,朱允炆竟直接点出了要害,敬佩之下,连忙说:“臣打探过,哈桑身体有肺疾,怕是活不到成年。一旦哈桑去世,渤泥国内部必会大乱,若大明可以在贸易之外与黄森屏建立联系……”
扶持黄森屏,控制渤泥国吗?
朱允炆陷入了沉默。
黄森屏不是渤泥土著,如果按户籍来算,他是大明人福建泉州府人,原名黄元寿。
元末明初时,黄元寿加入起义军,成为了朱元璋的手下,因其作战勇猛,屡立军功,得到朱元璋的赏识,洪武八年,镇守云南鹤庆,升任腾冲总兵。
洪武九年,朱元璋选择黄元寿出使南洋,因为元寿二字多少有着大元寿命的意思,不太符合大明,加上黄元寿曾在南海森屏滩剿寇抗倭,朱允炆赐其名黄森屏,并让其出使南洋。
朱元璋不会想到,黄森屏的出使,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历史,也为朱允炆筹谋南洋打下了更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