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湛麟看向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她，没有了刚刚的疏离，女人坐在对面，神情温和得就像是他多年的老朋友。
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曾经的她回来了。
墨湛麟惊讶于她的改变，但面上没有显露过多，他两只手微微交叉，缓缓开口，“我有一个困扰我三年多的心病，因为它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甚至情绪也难以控制。”
姜扶柔听到这话，面上也没显露出来什么，她知道墨湛麟并不想打破当前的这个局面，但更加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我了解到，在我之前，你接触过很多专业的心理医生，那你所说的这些症状，有没有好转一些？”
“没有，除了情绪可以用药控制，其他的都没有。”墨湛麟苦笑，“在这三年里，我经常性的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
“这三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姜扶柔语气更加温和，“方便告诉我，你的心病是什么吗？”
其实这种情况在咨询过程中并不少见，虽然目的是清楚病人的心结，但是有些病人并不能一开始就卸下心防，需要给他们时间。
墨湛麟低下头，显得很苦恼。
他沉默着，姜扶柔也没有打扰他。
直到几分钟之后，墨湛麟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我的心病，和一个人有关。”
“我和她是青梅竹马，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分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我，喜欢到我曾经觉得她能为我做出任何事情。”
墨湛麟眯起眼睛，似乎还在回忆。
姜扶柔眼神敛了敛。“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继续说，“但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就在我们能在一起的时候，女孩出事了。”
“我下意识的认为是她凶手，冲动之下害了她。”
“然后呢？她怎么样了？”
姜扶柔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她死了。”墨湛麟抬头看着面前的姜扶柔，眼神里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我一个人在她的坟前站了好久，我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但她却被我害死了。”
墨湛麟几乎是快要在椅子上滑落，他捂着脸，看起来十分痛苦。
墨湛麟早在之前就把这段事情的资料隐藏起来了，如果像是姜扶柔这样的势力，想着手查是查不到的。当年的知情者也少的可怜，更何况，其中有几个还努力瞒着这件事。所以除却姜扶柔自己想起来的可能性，他并不担心她会突然发现这件事，所以才会隐藏了名字，对她放心的说出来。
姜扶柔心里一阵复杂，在签合同的时候，她就想过在墨湛麟口中再听一遍当年的事情。但真正发生时，心里的委屈和埋怨还在悄悄增长。
“她生前，怪过你吗？”
“没有，她从来没怪过我，”墨湛麟摇摇头，“是我一直在怪她。”
“那你现在还认为她是凶手吗？”
姜扶柔仔细的观察墨湛麟的神情，一时间有些紧张于他的回答。
墨湛麟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这句话是事实，他这些年自己想了好多，知道当年可能错怪了她。但是不知道凶手是谁之前，想到初初的死，他还是懦弱的下不了结论，下不了决心将姜扶柔这个可能彻底否决。
因为那是一辆疾驰的汽车，从百米之外全速冲过来，车祸发生时除了驾驶座上的姜扶柔以外，车里并没有其他人。
这中途要怎样才能把人偷梁换柱？根本就是违背常理的事情。
沿途的录像带又记录了她全速开车的场景，这叫他怎么解释？
就算是此时他有心为姜扶柔辩解，谁又能来给他反驳这些事实的理由？
初初惨死的那一天对他来说还像是噩梦一样，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如何对的起初初？如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姜扶柔？
他需要一个答案，姜扶柔也需要一个清白。
姜扶柔听到他的回答，心中有些苦涩，倒也不意外。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最好的一个回答了。
因为连姜扶柔自己，也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那辆疾驰的车上。
她对墨湛麟的恨意，不过是因为他当年第一时间认定她是凶手，甚至和她同归于尽的事。她恨他，因为他丝毫没有一点在意过曾经生活过的感情，那么决绝的厌恶她。
若是当初墨湛麟能是这个回答，姜扶柔也不至于痛苦那么多年，整整十一年的暗恋，连最后一丝感情都磨没了。
姜扶柔张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她不动声色的地整理了自己的情绪，顺着流程继续问，“那你跟她感情怎么样？”
“我们从小生活在一起，除了刚开始的几年不在一起上学之外，基本是形影不离。”墨湛麟眼神放空，似乎回到了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时候。
“那看来你们的感情不错，”姜扶柔颇有些干巴巴地说，但是墨湛麟一时沉浸在回忆里，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对了，听你说之前女孩出事的时候，你下意识认为你的青梅是凶手，她平常应该很善妒吧？”
他从前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我以前会这样觉得，但事实上她没有针对过我们，她也不会为自己争取什么。”墨湛麟的眼神移到桌子上的红月季花上，它很像她。
姜扶柔倒是有些意外他的答案，她原本以为墨湛麟会控诉她曾经的恶行，就像以前一样。
短短的三年，竟然让他变了这么多吗？
但是想到自己，姜扶柔也不再奇怪，或许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墨湛麟眼神还放在那朵花的花瓣上，“所以这么多年，她的死变成心病折磨着我。让我甚至觉得，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姜扶柔微微点了点头，“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
“也许，她也会希望看到你好好活着。”
“真的会吗？”
这句话曾经有好几个心理医生为了安慰他都说过，但是如果是她的话，那墨湛麟能不能大胆的乞求一下，这是真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