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南周身凛冽成冰。
苏眠揪着他的衣服，指骨都捏到泛青。
“陆景南，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没有好下场！你活该生不出孩子废掉一只手，你就不配好好活着！”
苏眠眼含冰晶，愤恨又无能为力的怒视着眼前这个“恶魔”。用尽她自认为这世上最阴毒的语言，去诅咒，去叫骂，可陆景南就只是颓立在那儿，垂着眸，视线从没有一刻偏离过苏眠厌恨的目光。
“我不信报应，我只要活着的时候，我爱的人都可以留在我身边，就算为了他们要下地狱，我也认。”
陆景南喉结滚了滚，连带着把眼眶涌上的热意，不甘和委屈，都一齐吞咽进去。
抬手捏住苏眠手指，把胸前紧攥着的那一团指骨扯开，绕过人离去。
回去的路上阿凯也不敢说话，车里的气压低到让人难以呼吸。
陆景南坐在后面，凌晨的风灌进他的衣衫，吹的人刺骨寒凉。车子在环路上跑了半天，阿凯才敢瞄着他脸色小声问了一句：“陆总，要不要送您回家？”
陆景南迷着眼，“嗯”了声，算作准许。
回家刚一进门，便看到小猫探头探脑的躲在拐角处，露着半个小脑袋，谨慎的打量陆景南。
陆景南垂眸扫了他一眼，把鞋在玄关口换掉，抬步往里走时，小猫便“咻”的躲开，藏了起来。
房间有半个多月没人来住过，虽然随从会打扫，但终究“今时不同往日”。
凌寒的霜气铺陈在每个角落。
陆景南去酒架上拿了瓶红酒出来，可放到台子上才惊觉，自己现在一只手，连红酒的瓶塞都没办法起开。攥着瓶颈合眼顿了口气，“啪”的一声碎响，红酒便被他挥裂在地上，猩红的液体像血一样将光洁的地板溅污。
小猫躲在沙发底听
见响动，吓得瑟瑟发抖。
陆景南垂眸扫了眼自己右臂的胳膊，轻攥着想要抬起握紧，但那半臂的肌肉像是失去了接收指令的功能，无论他怎么将额头逼的青筋暴起，却始终低垂在侧，连打个弯都不肯。
任谁都难以接受自己突然变成“残疾”的这件事，更何况是曾经意气风发，张扬到不可一世的陆景南。
搓着腮骨，陆景南从酒架上拿了瓶威士忌，用牙咬着扭开了盖，也懒得再去倒进杯子，对着瓶嘴猛灌了两口，拎着坐去了沙发上。
仰头贴近靠背，闭目听着粗重的呼吸为室内带来一点响动，陆景南放下瓶子，扯开衬衫的两粒扣子，拽了个抱枕便砸倒在沙发上。
颀长的大腿半蜷，像是回到了婴儿般的姿态，陆景南闻着抱枕上苏眠的味道，缓慢进入睡眠。
苏眠在楼道里自己哭了一会儿，想起秦川还在医院，抹了抹脸便赶紧上楼拿东西，又跑回了医院。
万幸秦川的腿保住了，只是伤筋动骨，难免元气大伤。醒来后说起住院费的事，秦川给了苏眠一张卡，告知她里面有几百万，不用为钱的事发愁，苏眠还惊愣了下，没想到秦川那个小餐馆居然这么赚钱。
这天苏眠拎着打包来的饭菜，刚进病房走廊，便听见母亲尖着嗓叫骂的声音，秦川的病房门前更是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苏眠赶紧拨开人群冲进去，秦川躺在床上，被她妈指着鼻子骂得脸色青白。
“妈！你干什么！跑到医院里闹什么！”
护士长见苏眠来了，赶紧让她把人拉走。
苏眠她妈看着就不好惹，所以赶来的几个医院安保也不敢贸然硬拽人，要不待会儿她直接躺地上讹上你可怎么弄？
苏眠把饭菜放到秦川床头，交代了一声，拉着她
妈就去了住院楼外。
苏清莲板着脸，盯着苏眠怒目而视，刚出了住院部的大门，便抬手给了苏眠一巴掌。
“你说说你多犯贱，还上赶着跑到这伺候人家来，你还要不要脸啊，我怎么养的你呢！丢不丢人！”
苏眠捂着脸，委屈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妈！什么叫丢脸？我喜欢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多丢脸能丢过你把我送到陆景南床上，让我去给她生孩子？什么样的妈才能干出来这种事？你……”
“你还敢顶嘴！”
苏清莲甩手又是一巴掌，给苏眠透白的小脸霎时印红了五指印，头发也凌乱的铺散在额上。
“我还不是为你好！你说咱们娘俩这样的情况，不找个靠山行吗？人家陆先生要钱有钱要貌有貌的，怎么，还委屈你了？就算人家不能娶你，可你跟他几年，这后半辈子还用愁吗？你怎么就那么犯傻呢？怎么就看上了秦川那么个穷小子！”
“妈你那是在说的什么话？”
苏眠简直没耳朵听。
“哪有人会让自己女儿去给别人做情人的，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我怎么不是你亲妈，我不是难道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苏清莲肌肉抽了下，绷住脸叫嚣。
“囡囡啊，妈妈就是因为是你亲妈，才会处处都为你做打算啊，现在这年头，又不是过去了，难道还讲什么女德？况且你在娱乐圈，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常见，你怎么脑子就一根筋，转不过弯儿来呢？”
“我就是一根筋！我不喜欢陆景南，我讨厌他！而且我就是做不来那种事，我没办法跟别人共享一个男人，陆景南他也不会娶我的，你难道要我人老珠黄的时候被他抛弃吗？”
“你，你怎么就听不明白话呢！”
苏清莲在苏眠脑门
上戳了一下。
“抛弃了又怎么样？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多要点钱不好了么。是，秦川是不会被抛弃你，那是他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你看看你自己，长得谁不会多看你两眼，那秦川傻吗？他要什么没什么，能有你这样的一个人做女朋友，他当然乐的屁颠屁颠的！也就是你蠢！肯不嫌他穷，换别人谁看的上他啊！”
“你别这么说他！秦川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你才吃过几两米？我跟你讲啊，男人都是一个样的！哦也不是男人，是人就一个样！人性就是如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找到更好的，自然就不会多在意眼前的这一个。那陆先生什么人？你还想要求人家就只喜欢你一个啊？别做梦了！人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亏待你就算对的起你了！”
苏清莲句句肺腑，苏眠垂着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更不知道有几句是转变成了她自己的思想。
她原本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就是因为懂，她才更抗拒陆景南的靠近。
“总之你别管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不要再插手干涉我的生活。”
“什么就你的生活？合着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打算管你妈了是不是？哎呦，你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说我含辛茹苦的一个人给你拉扯大是干什么，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在孤儿院里呆着呢，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啊……”
苏清莲说着就开始哭，坐在住院部的门口就哭天抹泪的，引得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驻足围观。
“我没有说不管你啊，我只是说让你不要总是干涉我的生活，你，你先起来好不好，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啊！这里是医院！你不要这样闹好不好，我很丢人的！”
“你还知道丢人！你
跟里面那个小混蛋同居私奔你怎么不嫌丢人呢！你说你要是听话我还至于这样吗！你嫌我活得长是不是？”
“我没有！我们没有同居，你不要瞎说行不行？”
“怎么没有，天天给他端盘子洗碗的，你说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弄成这样，现在还跑来伺候他，你怎么想的呢你！走，跟我回家，以后不许再见他！”
“我不走！我走了现在没人照顾他，我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
“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别在这里闹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苏眠简直被她妈搞得挠头，从小就是这样，不是打她就是骂她，要么就道德绑架卖惨博同情。
看了看四周越聚越多的人，苏眠实在不想再跟她妈继续纠缠了，抬腿就要往楼上走，被她妈一把扯住小腿，差点给苏眠绊倒。
“不行！你今天说什么也得跟我回去，我绝对不允许你再跟那个小混蛋有什么关系！”
“你，你放手！妈，你别闹了好不好！”
“不行！我都是为你好！”
四周也有人应和：“孩子，听你妈的吧，一般父母不同意婚事啊，肯定是那男人有问题，我们都是过来人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肯定不会看错的，你看你妈这么大岁数了，不惜豁出老脸的跑到这又哭又闹也要带你回家，你怎么一点都不理解老人的心呢……”
“是啊是啊，这么热的天，你看给阿姨急的，别待会气的中了暑。”
有人上前递了瓶水给苏清莲，反正他们也没闹清楚事情的真相，上来就先慷他人之慨。就像那些网络上的键盘侠，动不动的就觉得自己所看到的所理解的是真理，轻飘飘的讲几句话，便觉得自己是主持正义的使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