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铁链是浇铸过的,坚牢无比,苏眠用尽气力想将其断开一截,却无异于是在拿鸡蛋碰石头,几下便给手都嗑出血来。
秦川跑来看到这场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憋抑的难喘。
走到苏眠身边,想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可苏眠就像下了蛊,丢了魂,机械性的重复着敲击铁链的动作。
“小熊!你在干什么!他身上有炸药,这里马上就要炸了!”
“我不能……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苏眠根本不理秦川说的,好像在她的脑子里,也没有在乎过炸药这个东西,只一心都扑在怎么才能先把陆景南的绳索打开。
“走……”
“苏眠。”
陆景南动不了,只能微微崴头朝苏眠转去,用尽意念的咬字。
苏眠听不见,也根本不想听。
她是有些执拗的。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她现在要救陆景南,就这一个信念!
“哥,你不要管我,快点走。我不能让陆景南一个人死在这里,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你疯了?”
秦川扯过苏眠肩膀,一脸嗔怒的注视。
“我没疯。哥。我清醒的很。你应该了解我,我做不出把他丢在这里的事!今天就算要死,我也得跟他死一块!”
说完,苏眠又用力的将手上的石块砸在铁链上,可无论她怎么敲打,铁铸的绳链也只是浅浅的擦出一些滑痕。把秦川看的眼睛都冒火,嗤着气的扫在陆景南炸药的计时器上。
只剩两分多钟的时间了,再这么下去,谁都走不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苏眠拽着从地上扛起来,就要强制带她走。
“哥!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开我!”
秦川才不会听她的,任由苏眠在他肩上又掐又咬又锤,他都不理。苏眠最后
都带着哭腔了,不断乞求:“哥……你放开我,求求你放我下来!我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啊!”
“哥!”
“秦川!”
“你这样……你这样……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秦川捏在苏眠大腿上,手突然就用力攥紧,脚下的步子也随着那一声怒吼,有些停滞的缓慢。
“哥!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苏眠啜泣着伏在秦川肩膀上,估计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来一回的拉扯拖拽间使完了。
此刻她真的万念俱灰,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很单纯的想要把陆景南救出来,就算今天换做其他人,为了来救苏眠而深陷囫囵,她也是一样的做法。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陆景南!
要她怎么轻飘飘的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呢?
有些记忆,已经发生,就会永永远远的刻在脑子里,任谁都无法抹去。
有些人的存在,亦是如此。
“小熊……”
秦川注视着前方,吞着喉结若有所思。
“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要救他?拼了命也要救,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哪怕是你自己,哪怕是我,豁出一切,你都要换陆景南活?”
苏眠不知道秦川为什么这样问,而且他所说的代价,着实让苏眠愣了两秒,但很快,苏眠想清楚,非常笃定的“嗯”了声。
“哥。我不想欠他的。我不能让他为了救我而去死!”
秦川合眼顿了口气,快步抱着苏眠跑出建筑楼,把人放在空地上。
“站在这里等我!”
“哥!”
苏眠伸手拦住。
“我跟你一起!”
“不要!”
秦川训斥道。
“你帮不上忙!只会让我担心!我答应你就是,一定让他活着!”
“可是……”
“没可是!老老实实在这呆着!相
信我,我一定带他出来。嗯?”
苏眠望着他的眉眼。
清澈的中又透着坚毅和笃定,如冰晶结在窗上,纹理分明,荡人肺腑。
秦川手指抚在苏眠肩上,恋恋不舍的摩了摩,便再次朝着建筑楼跑进。
跟着他来的人阻止道:“少爷,你干什么!快点跟我们走!”
“回去就说是我放的人,怪不到你们头上!把她给我看好!”
“诶,少爷!”
那人还想说什么,可秦川已经跑了进去。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想跟进去,但又不敢。
他们绑的炸药,当然知道那个炸药无解,且很快便要爆炸。
秦川冲到陆景南身边,盯着炸药看了看,又扫向他的脸,嗤了声:“真不想救你。”
陆景南没说话,只是眼睛锐利的注视着他。
对,就是这节骨眼上了,陆景南还是看见秦川不爽,死都得吃醋!
秦川懒得去跟他对视,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手放到炸药上。
“扶好。千万不能动。呆会我帮你把绑炸药的绳子割开,然后扔到窗外去,成不成我也不知道,只能试一试。”
秦川拿过刀,谨慎小心的割在陆景南身后。
“怕死吗?”
秦川问。
“不怕……”
陆景南蠕了下唇。
“呵。怕也没用。小熊让我来救你。她说,无论如何,你都得活着,她不想欠你人情。所以我来帮她还了。成呢,我就带你出去,不成,我就陪你一块。总之,她都不欠你的!是你一直对不起她!”
“嗯……”
陆景南从鼻息间发出一声闷哼,眼睛对着某个点,浮想着苏眠的模样。
秦川割开绳子,扫了眼陆景南胸前的计时器,还好,并没有加快也没有炸,但上面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我数三个数,然后把炸药从你身上拿
开。”
“祝我们好运吧……”
“……”
陆景南望着秦川,没说话,但隐隐的却透露出坚定的眼神。
“1、2、3!”
砰——
猛烈的巨响震的楼屿都微微颤动。
秦川扑在陆景南身上,竭尽所能的兑现着跟苏眠的承诺。
他怕炸药扔不出去,也怕炸药刚晃动便爆了。可无论哪一种,他答应了苏眠,就不想失诺。
就算给陆景南当个人肉垫背又如何?
人们总是喜欢把这种行为称作“舔狗”,却忘了在这个词出现之前,它被称之为“深情”。
你问秦川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苏眠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情根深种,或许连秦川自己都回忆不起。
他只记得,第一次见到苏眠时,她胆怯递过的那颗糖,还有17岁凛冬的街边脏馆,苏眠灌了半瓶的烧刀子,醉的脸上红扑扑的,趴在他的背上,呢喃讲出的那句“我喜欢你”。
那晚的夜,暗得无声。
秦川背着苏眠走了许久的路,干趔的风声夹杂着56度的烧刀子气味,吹的秦川便跟着一起醉了……
苏眠从下面跑上来,见秦川和陆景南都好好的,腿有片刻的酥软,但还是硬撑着朝他们俩走过去。
“哥!你没事吧!”
苏眠拉在秦川胳膊上,打量了一圈,秦川刚要说“没事”,苏眠却转头看向了陆景南。
秦川的指尖挑了挑。
像是心口的抽痛连着神经,蔓延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里。
陆景南只剩吞咽的动作。滑着喉结滚了滚,将头贴去苏眠的额上。
这动作让苏眠脸红了下,很快避开,扯着陆景南身上的铁链问:“哥,这个怎么打开啊?”
秦川垂着气,刚要下楼去找个钳剪来,跟着他的人也恰巧冲上来,拉着他就要走。
“少爷,他们
的人来了,我们必须得走!”
秦川看了眼苏眠,过去拉住她的手,想把人带着一起。
“他不会死了,我们走。”
“哥,我们去哪儿?诶,不是,哥……”
苏眠挣脱了秦川的束缚。
“哥……我,我得看着他平安,我才能放心……”
苏眠咬了下唇瓣,眼睛挑着看向秦川。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好像没法圆,但她现在就是本能的意愿,想呆在陆景南身边,看着他被送进医院,脱离危险。
毕竟,他身上还有枪伤和刀伤。
“小熊!”
秦川蹙着眉,还想说些什么,可已经被身边几个人架着往外带。
苏眠十分抱歉的与他对了一眼,然后头也没回的跑向了陆景南身边。
秦川望着那个背影,陡然在脑子里回荡起陆景南之前的话:“错过,就是错过。”
一辈子,都只能是擦肩而过。
阿凯他们赶来,把陆景南送进医院,但这里的医疗条件并不好,只将陆景南体内的子弹取出,脱离生命危险之后,还是搭专机飞回了帝都。
回程的路上,陆景南躺在特殊改装的座椅上半仰。身上着了件烟灰色的t恤,下身搭运动长裤,碾着指尖细细思量着那个叫大哥的男人所说的话。
“老头子,不是自然死亡。”
那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陆景南回想,那段时间他一心都扑在追查母亲和大哥的死亡真相上,并且因为跟父亲的争执,甚少回家。
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上,父亲的死因是脑溢血导致的抢救无效。但他当时在外地,回来接到这个消息,也只是去医院看过父亲的遗体,便跟家族里的人一起筹办了后事。
那段时间也是争权夺利最凶的时刻。
他并没有仔细想过父亲的死亡有任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