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陆景南坐在餐桌前转着电话惴惴不安,等对方来消息通知见面地点。
费老接过旁边递上的热帕,净了净手,潋眸扫了眼陆景南的模样,安抚道:“陆先生不用太过着急,该来的总会来。”
陆景南闻过神来,对着费老露出一抹苦笑,收了口气,将电话放到一旁。
过了会儿阿凯前来回禀,说对方来消息了,并把ipad递给他看。
陆景南急忙撂下手里的餐具,接过去。
对方好像还怕他找不到地儿似的,连地图都标得清晰明了。只是提出条件,只允许他一个人前往。
“我知道了。”
陆景南淡淡应了一声,将ipad随手交还给阿凯。
“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给你开车,我会小心不让他们发现的。”
陆景南没说话,只是用热帕擦了擦手,对着旁边的费老道:“那我就先不麻烦费老了。”
“陆先生还真一个人去?”
费老问。
“当然。我女朋友在那里。”
陆景南回得笃定,费老沉思想了下。
“这样吧,陆先生。你先行出发,我们会跟你间隔二十分钟到那里。你看怎么样?”
陆景南想了想,回。
“也好。”
临行前费老问了句:“陆先生会不会用qiang?”随后伸手朝霍都递了下手,霍都便从腰间掏出一把qiang交到费老手上。
“把这个带上吧。防身用。”
陆景南看了眼费老手里的qiang,本想说不用了,因为觉得这玩意带过去人家肯定也要搜身。但费老一片好心,阿凯也在旁边附和:“对,陆总,带上吧,以防万一!有总比没有好!”
陆景南便接过qiang,别在自己腰后,然后找费老借了辆车,去了对方发来的地点。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约好的废弃建筑楼前。
陆景南从车里出来,四下望了望,周围是郁郁葱葱的青山,方圆几公里之内没什么人烟,看着倒像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踩着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进了楼,对着空旷的平层喊了声:“苏眠?”
没人应他。
陆景南探量着往上走了几层,刚到拐角的地方,金属寒凉的qiang管便抵在他的头上。
陆景南舔着腭角把手举起来,缓慢的转身。
“我一个人来的。不至于吧……”
“苏眠呢?”
花衬衫男抵着他,没说话,只是朝旁边歪了下头,
陆景南便跟他走了过去。
绕过楼梯,便看到平层对面的苏眠一脸狼狈又震惊的望着他。
“陆……景南?”
苏眠口中默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景南竟然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由惊恐转为委屈,还带着点说不上来的情愫,撇着嘴,很快便闪出泪花,将那个高挺的身影氤氲的模糊一片。
陆景南看着她的样子,心口顿疼。
苏眠又瘦又白,平日里看着,就是那种会让人觉得一阵风便给她吹跑的柔弱样,此时额角的位置青紫一片,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领口被撕扯的,隐隐的还能看到她肩膀和锁骨的地方,也透着淤痕。
黑发杂乱的裹在脸上,将那张原本就白到胜雪的面庞映衬的更显苍弱。
也只是短短得两天时间而已。陆景南脑子里浮现过一千一万种苏眠挨欺负受委屈的情景,恨的犹如利箭穿心,脸上的肌肉都随着他簇起的眉线而微微颤动。
“你们……打她了?”
陆景南屏住一口气,将视线对准在苏眠旁边的两个男人身上,刺去。末了还回头看了眼他身旁的花衬衫。
花衬衫男闻言,不屑一顾的翘了下嘴角:“怎么的,你今天来了,还想着能给她报仇啊?”
陆景南直视着他挑衅的目光,没说话,只是不着痕迹的用舌尖抵着牙槽上,顶了顶。
脸上的笑意是晦暗不明的,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嗜狠。
“那我们就试一试,看看我今天能不能给她报仇。”
“你他妈……”
花衬衫男把qiang又用力的在他太阳穴上顶了顶。
“qiang都指着脑门了,还他妈嘴硬!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你敢开枪吗?你们把我喊来,一定是有话想跟我谈。再换句话说,我死了,你以为你就能活?嗯?”
陆景南嗤着嘴角,不屑一顾。
花衬衫男刚要拨开保险,便听到大哥的提醒:“阿玉。”
只好愤愤不甘的把qiang在陆景南太阳穴上戳了戳,但也不敢扣板机。
“陆总身上还真是有点江湖匪气……”
那个叫大哥的男人拨着手串,眼睛钉在陆景南身上,冷飕飕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匪气是有一点。”
陆景南转头看向他。
“做生意嘛,难免要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况且商场犹如战场。不匪,怎么活的下来?”
“所以这就是你家的生意经
?为了赚钱,为了你们能活,便可以不择手段?拿别人的命来当垫脚石?”
“这话……怎么说?”
陆景南听出他话里有话,回闻道。
但男人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撇着他冷眼笑了笑,仰头转起脖子。
“我没想到,你还真敢自己一个人来……”
垂了口气,男人脸上的笑意不见,反而重新盯住陆景南,有种想要用眼睛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剐下来般的凌狠。
“你说,你爸要是在天有灵,知道你们陆家最后因为一个女人绝了后,他得是什么感想?会不会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因、果、报、应?”
陆景南直视着他的目光,并不太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的意思。
可有一点陆景南是能看出来的,就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存在非常强的敌意。
“我不信因果。”
陆景南回。
“虽然人命天定,但因果也是自己走出来的。行什么路,得什么果,一切皆在个人,怪不得老天。”
“呵。”
男人冷嗤。
“你们这种向来是受老天恩惠的人,自然不会觉得老天不公。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怎么会觉得命运不公呢?有几个人能像你似的,生来就站在了金字塔顶端?”
“这跟家世无关。佛还说人生来即苦呢,在苦难面前,人都是平等的。”
“平等?那为什么有些人就能打的起几百万一针的抗癌药续命,有些就只能等死呢?”
“所以……”
陆景南冷嗤
“你喊来我,就是要找我谈论命运的公与不公?”
虽然陆景南面上还很镇定,但眼睛总是时不时的瞟向苏眠。
他没心思跟这个男人聊哲学社会学,他现在只想快点能救出苏眠!
“急什么?我都不急,陆先生应该跟我拖延时间才对啊……待会你身边的人,不是会来支援你吗?”
男人说得戏谑,倒像是对一切都成竹于胸,丝毫没有担忧之色。
这很不正常。
陆景南试探:“我女朋友在你手上,我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你们说让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了,哪儿还有其他人?”
“哈哈哈。”
男人大笑。
“算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陆景南,你今天是一定会死在这里的!没有人能救的了你!本想让你死之前做个明白鬼,你说你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呢?嗯?”
“我知道。你们的目标在我,不在她。”
陆景南回敬。
“你知道?还
敢来?”
陆景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既然想让我做个明白鬼,那能不能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
“你猜呢?”
“我猜不出来。”
陆景南垂了口气。
“想我死的人太多。如果我知道是谁,我还能让他们活着吗?”
“你倒是聪明!”
“不然呢?我说了,商场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想要自己活,别人就得死!”
“够狠!”
男人夸赞。
“如果你不是生在陆家,兴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所以谈谈吧。”
“谈什么?”
“谈生意?”
“生意?”
“嗯。”
陆景南点了点头。
“哪儿有永远的敌人?现在这社会,都是钱说了算。我知道,一定是有人花钱雇你做这件事,既然赚钱,那赚谁的不是赚?我出手可不小气!”
“哦?”
“对方给你多少钱?我可以出双倍,甚至更多。你应该也清楚,能和我们陆家比财富的,扒开了也就那么几个……我不相信他给你的钱,能够有我多!就当交个朋友?可能我以后也免不了需要你帮忙……”
“哈哈,哈哈哈……”
男人仰天大笑,最后都有点接不上气来,好不容易止住,才眼神一凛,寒津津的对在陆景南身上。
“那陆先生,你觉得我一家五口的命,值多少钱!”
陆景南眉心微蹙,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看着四五十岁,印象中也不像是和他打过交道的,更谈不上能有他口中所说的一家五口人命。
“你什么意思?”
“那你应该去问你爸!哦,我忘了,老头子已经死了……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男人狡黠的望着陆景南,可那表情背后,分明是一种比鬼还恐怖的晦暗阴狠!
陆景南眯了眯眼,陡然想起萧潇之前的话:陆叔叔……根本不是正常死亡的!
“怎么死的?”
陆景南屏住一口气,回问。
“是我,亲手送老头子归的西!”
陆景南腮帮鼓了下。手指在不被察觉间,紧簇着攥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
“当然。”
男人望着陆景南冷笑,一字一顿的说道:“跪在地上,求我。”
陆景南当然不会听从,只是调转了话头:“既然你们目标在我,我来了,随意你们怎么处置,但可不可以先放了她?”
“她?”
男人看向一旁的苏眠。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头上戴了帽子都不知道!”
陆景南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来不及反应,脑袋上便被花衬衫用qiang托重重的砸了一记,右腿膝盖打弯的地方,遭受猛烈的踹击,整个人半崴在地上,头上霎时血淋淋一片。
“陆景南!”
一直乖乖站在旁边的苏眠,看到陆景南捂着头,好像被打的不轻的样子,尖叫着想朝他跑过去,但被青衣男紧紧扯住。
陆景南有短暂的意识丧失,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时,花衬衫男已经从旁边捡了个棍子,又狠狠的甩在陆景南背上,把人打得重新趴下去。
再次甩棍时,那个叫大哥的男人开口发话:“阿玉,注意点分寸……我可不想他死的这么痛快!”
“是!我知道大哥!妈的,刚才还跟我耍横呢!就他妈这不禁打的样,也就是披着个豪门少爷的皮!没了前呼后拥,他算个屁!”
花衬衫男记着刚才的仇,心有不甘的又在他腰上甩了一棍,那狠劲儿,看着就像是要把陆景南拦腰打断了一样。
他腰上的qiang也瞬间暴露了出来。
“呦,还带着家伙呢!”
花衬衫男从陆景南腰上拿过,把玩在手上转了转。
“会玩吗?也他妈不怕走了火,再给你自己崩喽!”
说完,花衬衫把qiang别在自己腰后,又重新抬起棍子,在陆景南身上甩去。
苏眠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与陆景南感同身受过,看着人趴在地上,每想撑起来一下,就会被打着重新趴下去。
心口憋痛的让她整个脑袋都涨蒙一片,歇斯底里的喊着陆景南名字。
花衬衣男估计是觉得不解气,一边打还一边出言嘲讽:“起来啊,不是刚才还大言不惭的给你女人报仇吗?啊?起来啊!狗东西!”
“不过说起来你眼光不错啊,你女人身上还真是又白、又嫩、又滑!摸着手感不错啊!”
“哈哈哈!可惜了!就是他妈生过孩子!要不老子非给她cao到站不来!你他妈起来啊,起来打我啊!给你女人报仇!”
“妈的!”
“……”
木棍甩在身上,发出阵阵和肉体撞击的闷响,陆景南的白衬衫,也很快便滚成了灰色。乌亮的黑发,有血渗着从额角慢慢淌过。
不知是不是打得太凶,陆景南喘着,咳了口血出来。
“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