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七月份雨水渐多,苏眠有天跟陆景南闲聊讲,她算了一下,从入夏以来帝都总过下过一百多场雨。这相较于前些年比较暴晒干旱的气候,真算得上是雨季了。
陆景南从苏眠转了性子,整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干什么都有劲头满满。
谁说红颜就是祸水?
苏眠要是能一直在他身边呆着,他觉得自己每天咖啡都不用喝,苏眠就是他的咖啡因,肾上腺素,维他命和多巴胺。
就连脾气都好了不少。
少了偶尔的急躁和暴戾,相反,你还能时不时的就看见他嘴角上挂着笑。
整个人呈现出来的状态,是平和而从容的,仿佛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去激怒他的。他对一切都尽在掌握,不怒也威严。
真是活见鬼!
阿凯有时都觉得,这爱情的力量,真有这么神奇?
他是个老光棍,铁憨憨,在感情的事上一窍不通,所以实在理解不了这爱情的滋润啊,究竟有多香!
公司这段时间刚完成了个国外的项目,陆景南给下边的人放了个小假,让他们手上的活忙完就可以提早下班。他自己在公司呆到六点多,也开车往回走。
那天因为下雨,天色很早就黑沉沉的,雨刷器一开一合刮在挡风玻璃上。陆景南塞着蓝牙耳机,跟苏眠视频通话,询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回去给她做。
两人正说着话,接近一个路口时,陆景南笑着从视频中苏眠的脸颊上轻挪开,便心口急速骤紧,猛踩住刹车片。
但雨天路滑,轮胎还是碾着地面擦出了一小段距离,才彻底站稳下来。
陆景南被惯性甩着砸到方向盘上,抬起身来第一反应就是解开安全带,赶紧下去查看那个刚从路边蹿出来的白衣女子。
他撞人了。
苏眠在视频中唤了声陆景南,陆景南才头脑停顿了一下,跟苏眠说自己这里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急急挂断了电话。
女孩子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身上飘逸的白裙被雨点泥泞溅染成污,杂乱的裹在女孩光洁的大腿上。
陆景南抵住额头,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很快交警便赶了过来,十多分钟后,医务人员也来到现场,把女孩抬上了救护车。
陆景南因为要配合接受一些询问,所以留在了现场,但他首先是正常驾驶,也没有超速,反而是女孩存在闯红灯的行为,又亮明了身份,所以很快便被放行,只是告诉他后续可能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他配合。
陆景南把阿凯也喊了过来,然后赶紧去医院看刚才被他撞到的女孩。
到了医院,女孩还在手术室里,陆景南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给苏眠又去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可能要晚点回去。
“你是不是出事了!”
苏眠刚才在视频里就看出陆景南应该是出车祸了,但来不及跟陆景南多问些什么,他便把电话挂了,苏眠一个人在家里心尖乱跳,这会儿陆景南电话又打过来,她急忙询问。
“嗯……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你出车祸了?
撞到人了?你自己受伤没有?”
“我没事。”
“那……”
苏眠扣着电话的手指蜷紧,猛然意识到自己对陆景南的态度好像有些过分的担心。
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让她愣了一下,话都哽在嘴边一时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我没事,我待会儿叫人送些吃的回去,你不用等我了,饿了就自己先吃。”
“嗯?哦,没事……你不用管我……”
“宝宝那我先不跟你说了,等我回家,乖。”
陆景南见有护士从里面出来,急忙又跟苏眠断了线。
“您好,里面是不是有一个正在做手术的女孩子,出车祸的。”
“你是病人家属吗?”
“我不是。我是撞到她的人。”
“哦。这样……病人家属呢?来了吗?”
护士朝着四下探了眼,有随行来交警上来回话说,正在联系女孩子的社会关系,但还没有找到她家人。
陆景南把话茬接过:“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这女孩有瘫痪的风险,医生正在里面抢救。”
“瘫痪?”
陆景南不敢置信的惊吼道。
“嗯。病人伤到了脊椎,第三节和第五节严重错位,脊髓神经有损伤。左腿的小腿骨也有严重骨折的现象,其他器官肾脏器官目前还好,应该不会危及生命。但估计这女孩醒过来,很有可能要坐轮椅了。”
护士垂眸翻了翻手上的病例册,虽然语音平静,但多少也能听出些许扼腕。
那女孩看着就岁数不大的样子,年纪轻轻就遇上这种事,一般人作为旁观者,多少也会感叹命运的无常。
陆景南顶了下牙槽,眼睛看向手术室门前亮起的红灯,心情如同窗外的天气,阴云密布。
等女孩从手术室出来,陆景南得到最后的确切结果,知道女孩暂时肯定无生命危险了,才匆匆赶回家中。
那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
陆景南进门便看到苏眠窝在沙发上,身子半绻,怀里抱着个靠枕,小腿有一半搭在沙发外面,看样子是睡着了。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陆景南刚要把苏眠怀里的抱枕抽出来,对方就惊醒了。
苏眠抬起眼皮见是陆景南回来,急忙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仰头看着他:“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陆景南伸手抚住苏眠的发顶,苏眠没说话,只问:“你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撞人了?还是怎么了?”
“嗯。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人了。”
“是不是因为跟我打电话的缘故?”
“不是。是今天雨太大了吧,而且对方有闯红灯,我没来得及刹住车。”
“那……严重吗?”
苏眠皱着小圆眼问。
陆景南压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苏眠说实话,怕她担心,还是轻描淡写的回了句:“没事,已经没大事了,人送去医院了。”
“哦。那就好……”
苏眠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也随着陆景南的回话而塌下去。
陆
景南抚住苏眠的头发,把人扣在自己腰间。
“回房间睡吧,嗯?”
“嗯。”
苏眠哼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陆景南陪她回房间,也换了身衣服去卫生间洗漱。苏眠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躺在床上眼睛空洞的注视着天花板。
她觉得自己好像入戏太深,快要假戏真做了。
“只是演戏而已。”
苏眠喃喃自语。
“演员只有自己入戏,才能别人相信这不是一场戏。嗯。我并没有喜欢陆景南,我只是为了骗他而已!”
苏眠深吸了口气,闭眼让头脑短暂的放空。再度睁开,苏眠想:“好像,也快到时候了吧?”
她决定要离开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试探,她知道陆景南是真的没有在监视自己,再不走,她怕她要管不住心里那只跃跃欲试的小鹿,会蹦跳着从牢笼里冲出来。
是真的该结束了。
此生,她不想再跟陆景南有一丝一毫的纠缠。
就这样!
第二天一切入常。
陆景南刚开完会,从会议室里走到办公室,阿凯关上门跟他汇报医院的情况。
女孩已经醒了,但听到自己瘫痪的消息,在房间里大吵大闹,最后医生只能给她打了一针镇定。
“派人照顾好她。她家人联系上了吗?”
陆景南掀开电脑,单手撑在桌上滑着鼠标,身上穿着件黑色的高定衬衫,袖管微微卷起了一点,露出坚实的腕臂肌肉。
“没有,警方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女孩是个孤儿,刚从音乐学院毕业。”
“孤儿?”
陆景南眉头蹙了下,但眼睛还是注视着电脑上的文件。
“嗯。”
“那……等她状态好一点,你去让法务跟他谈一下赔偿的问题。”
“是。”
“还有事吗?”
“没了。”
“出去吧。”
陆景南淡淡的吩咐道,然后抬手敲击着键盘。
待人出去,陆景南批改着电脑上的文件,陡然想起昨天那女孩身上的确还背着个大提琴盒,以及躺在地上那副凄惨的模样,合眼顿了口气。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是觉得有些愧疚的。
陆景南是非常典型的外冷内热。
你不用看他之前确实身上有很多豪门小少爷的恶习,比如酗酒啊打架啊败家啊,还玩过赛车,但本性是善良的。他的张狂都不建立在伤害他人的基础上。
唯一干过的不是人的事,也就是当初逼着苏眠生孩子。
但最开始,也是苏眠母亲先找上门的。
外界总传他是个混不吝,多是不了解他,再加上陆晴的添油加醋,把他的形象就塑造成了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要说最了解他的人,还真就是萧潇。
他们自小一起在国外长大,相处的时间算得上是一对异性兄妹了。
萧潇最清楚,陆景南的命门是什么。
苏眠之前在家里检查过陆景南有没有安装摄像头。
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否则又会像上次跟秦川逃走那样,被陆景
南捉回来,甚至是还没跑就被陆景南发现。
也去见过一次秦川,跟秦川中间通过几次电话,来试探陆景南的态度,和他有没有在自己手机上装监听设备。
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再去找秦川见一面,也是跟他商量计划。
车子停在熊吞饭否,跟着苏眠的两个人被她吩咐在车里等着。
秦川见苏眠来,心里便像春日里的山野,开满了一片片的花海。
呆了差不多一下午,计算着陆景南快下班回家了,才让随从带她回去。
陆景南回家时,苏眠正窝在沙发上看书,身上穿着件白色的t恤和休闲短裤,纤细的长腿一只半绻,一直弯着竖起。秀密的长发自然垂落,别在耳后,整个人的神态都很懒散且自在。
看着心情不错。
陆景南吸着拖鞋溜达过去。
“又在看书?”
“嗯。”
苏眠抬眼扫了他一下,又垂眸翻页。
“不看书也没事做。”
“出门转转啊,逛街,购物,不挺好吗?”
“呵,没兴趣。”
苏眠冷笑了下,让人有些猜不出她笑里的意思。
陆景南站在她面前,没说话,只是将手踹进裤兜里,盯着她看。
过了会苏眠觉得他有些异常,便抬起头来回视他:“干嘛?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陆景南还是没说话,只是揣在裤兜里的手指,有些踌躇的碾紧。
他在自我挣扎,挣扎着要不要问苏眠为什么去见秦川。
今天的事倒不是他让随从汇报给自己的,是跟着苏眠的那俩人,自作聪明了一回。因为苏眠没让他俩进去,他俩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跟陆景南说了一下这个事。
毕竟他们现在谁都能看出来,陆景南对苏眠的态度。
两口子吵架殃及池鱼的事他们已经经历太多了,他们不想再成为陆景南发泄的替罪羊了。
“看你好看。”
陆景南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是温情脉脉的。
他终是没勇气像之前那样质问苏眠,甚至是霸道的跟她说以后不许再见秦川这个人。
他怕苏眠生气。
这段日子他整个人都变了好多,甚至在他自己都不察觉的间隙里,许多改变就潜移默化的一点点进行着。
苏眠眼角勾着,手上的书合紧,轻拍着在陆景南腰上砸了一下:“别油嘴滑舌!去做饭!我都快饿死了!”
“好。”
陆景南眼尾的细纹一下就炸开了花,在苏眠脸上摸了下,去房间换衣服准备洗手做饭。
苏眠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僵硬,继而垂下眸,深呼了口气。
她刚刚还以为陆景南要发火。
万幸,他脸上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架势。
饭后两人坐在地上玩纸牌。
挺古早的玩法,就是看谁先将手里的牌出完。苏眠老是输,最后负气的把牌一丢,攮着嘴说不玩了。
陆景南就靠在沙发边沿上,胳膊搭在撑起的那边膝盖,满脸宠溺的看着苏眠笑。
“你不会算牌的啊?”
“算牌?算什么牌?”
苏眠收着
地上的纸牌,挑眉问了一句。
“这游戏很简单的,特别是两个人玩的时候,牌都是固定的,你手里有什么牌,很容易就能算出对方手里剩什么牌啊。”
“还能这样?”
苏眠手上的动作顿住,抬脸惊诧的看向陆景南。
“笨!”
陆景南指尖搓捻。
嘴上虽骂她笨,但眼睛却像是看着这世间最闪耀的珠宝翡翠,折射出一簇簇琼光。
“嘁。”
苏眠嘴皮翘了下。
“谁能跟你似的,总是能把人算计的骨头渣都不剩!”
“我哪有。我也有自己始料未及的东西。”
“哼。那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脑子没你好使,欺负我没你那么好的家世!”
“这怎么又成我欺负你了?”
陆景南挠头。
“你没欺负我吗?你没欺负我,你怎么会……”
苏眠想说你怎么会把我囚禁在这里,非让我当你女朋友,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好吗?
但想到这话要说出来,两人又得唧唧歪歪的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没准陆景南还得犯毛病。她好不容易这段时间把他毛捋的挺顺,她不想前功尽弃。
“算了。不说这个了,睡觉吧。困了。”
陆景南眼睛亮了下,舌尖勾着唇角轻咬,爬着从地上站起来,把苏眠腾空抱在怀里。
“你这话说的,正合我意。”
“陆景南……你,你想干嘛!”
陆景南眼睛眯起,也没说话,抱着苏眠就进了卧室。
床垫因为两人突然的压倒,弹着怔了怔。陆景南手掌贴在苏眠腰上,眼睛的欲望呼之欲出。
“睡觉啊,能干嘛?”
“喂!你!你别乱摸!”
苏眠急急摁住陆景南往里探的手,可掌心已经触碰到的肌肤,苏眠这样一摁,反而让陆景南掌心里的热顺着皮层不断向内渗透。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空调吹的太冷了?”
“没有!”
苏眠垂着眼,心跳都开始加速。
“那就是体寒?以后在家里穿长裤子吧,露着大腿小心老了膝盖疼。”
“你还信这个呢?”
“我以前是不信中医那一套的,但,用在你身上我还是宁可信其有,反正小心点总没坏处。”
陆景南把手从苏眠腰间伸出来,捂在她大腿的位置上。
苏眠被他那样半压着,稳了稳心跳,伸手去推他的胸口。
“你,你起来。别这样动手动脚的,否则我不理你了!”
“你说什么?”
陆景南搭在苏眠大腿上的手指陡然用力,捏着便蹙了下眉。
“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
“我……我说……诶。你先起来好不好?”
苏眠没脾气,示弱着求饶。
陆景南:“不。”
苏眠:“……”
“你不说了吗?该睡觉了。”
陆景南顺着苏眠的大腿往后滑,托在她的屁股上又捏了一下。
苏眠脸颊急速就吹成了一个红气球,涨着眼怒视他。
“陆景南!”
“嗯?”
陆景南眼睛半眯,唇角勾着。
鼻息间呼出的热气,每一缕都带着难以遏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