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风走进回春堂的时候,赵小丁觉得空气都冷了下来。说不上为什么,白一风虽然在别人眼里都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可赵小丁总觉得他不是看起来的那副样子。就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蜥蜴,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关系,可又冷又毒。
“两位阿郎,可不是小的不传话,真的是这黄大夫出城了,咱也不晓得是哪家哪户啊。”伙计看到白一风走了进来,这身行头一瞧就非富即贵,轻易得罪不得,陪着笑脸道。
“既然黄大夫出诊了,那回春堂的掌柜总在吧。”白一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四处张望着漫不经心道,“你不知道黄大夫去了哪儿,掌柜的总知道。”
“这这……”伙计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世子,唐仵作只叫我带黄大夫回去,没让我带掌柜回去啊。”赵小丁两条眉毛拧巴在了一块,小声道。
“无妨。”白一风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收起了扇子敲了敲回春堂的柜台,欠着身子对着伙计笑吟吟却透着一股威胁味道似的开口,“我晓得你们回春堂后面是兵部侍郎徐芳净,不过你也得掂量掂量,他再厉害倒可有本事和上官大人对着干?”
伙计听了白一风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煞白,立马哆嗦着跑进了后堂。一边儿的赵小丁没听清楚白一风说了什么,只见伙计变了脸色,急匆匆地跑了。他心里头好奇,伸长了脑袋想看看后头,可心里又忍不住犯嘀咕,这个白世子怎么把人给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似的
。
没多久,只见一个穿着显贵的矮胖老头从里头匆匆走了出来,应该是走得急了,面色通红,额上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手里拿着一方帕子,时不时地擦着汗。看到白一风,立马迎了上来。
“不知道白世子光临小店,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们坐堂的黄大夫问几句话。偏生不巧人出诊了,这不就只能找掌柜的了。”白一风故作轻松道。
“哎哟,白世子说的哪儿的话。”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难以掩盖自己的心虚,“小的立马找人去通知一声,用不了多久就把黄大夫叫回来了。就是得劳烦二位在小店稍坐坐。”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使了一个眼色给伙计。伙计会意,转身就走。
“慢着。”白一风突然出声,变得一脸冷漠。
“白世子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身子一顿,尴尬地笑了笑问道。
“小丁,拿着你们赵少卿的令牌找几个大理寺的人,跟着这位伙计一同去,见到人直接带回大理寺就成了,免得人家黄大夫兜兜转转,多受累。”
白一风此话一出,掌柜的脸可比土还难看,嘴角抽了抽,却还不能反驳什么。
“那就有劳这位大郎,跟着一起走一趟了。”掌柜的仿佛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了这句话。
赵小丁自然明白了白一风的用意,顺着他的意思便一把扣住了伙计的肩膀,挑了挑眉得意道,“那就走吧。”
另一边,赵惊鸿黑着脸从皇宫里出来,直奔镇北将军府。
女皇因为范氏父子的死勃
然大怒,勒令赵惊鸿在十日之内破案,抓捕凶手,同时关于户部账目亏空也要一并结案。若是在限定时间内他没法给一个交代,十日后死的就是他赵惊鸿了。
赵惊鸿自然知道现在是太严重,可贪墨案毫无头绪不说,如今牵连甚广,朝堂上各方势力也****,正所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女皇宣他,恩威并重,除了让他在限定时间内破案之外,还给了他一块令牌,可以出入皇城各个地方通行无阻,即便是镇北将军也一样。
之前循着一滴血的那条线到了镇北将军府就断了,如今范家的命案又似乎与镇北将军府的大管家有什么关系,无论如何是应该去会一会了。
镇北将军府在洛阳城的城东,自从两年前蒋老将军生过一场大病后,女皇都免了他每日上朝,他也甚少离开府邸,以至于朝中不少人都已经认不得这位叱咤风云的镇北将军了。这些年他府邸的事情都是管家一手操办,跑进跑出,而这个管家蒋千也是自幼就跟在镇北将军身边,深得信任。
赵惊鸿之前调查过镇北将军的一些事宜,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然而却不敢求证。如今既然有了令牌,不如放手一搏。
镇北将军府的大门打开之后,大管家蒋千走了出来。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赵惊鸿会来,笑吟吟地迎上前行礼。
“赵少卿有礼,我家老爷恭候多时了。”蒋千笑着说道。
这个蒋大管家身形干瘦,看年纪应当已过半百,头发花白,留着长长的胡子,两颊都是黄色
的斑点,处处都是褶子。唯独那双眼睛,透着一股精光。
“怎么,大将军知道我今日会来?”赵惊鸿皱眉,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如今朝廷局势动荡不安,我家老爷虽然足不出户,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大管家一边笑着说,一边领着赵惊鸿往里头走,但总让赵惊鸿觉得不舒服,感觉眼前是一只幻化人形的黄鼠狼似的。
“看不出来,大将军还是很关心朝廷的。”赵惊鸿想要探听一二,忍不住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外头风雨飘摇,里头就是想安静也静不下来。”大管家咧嘴一笑,继续往前走着,直到将赵惊鸿带到了书房门口才停了下来。
“我家老爷在里头等着赵少卿,老奴就先告退了。”
赵惊鸿来不及说什么,大管家就一个转身消失不见。虽然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既然已经身临险境,也只能闯上一闯了。赵惊鸿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此刻点着上好的檀香,一个白发老翁正对大门而坐,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声音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赵惊鸿。
“大将军,久仰。”赵惊鸿负手而立,一脸镇定。
“果然一表人才,女皇那个毒妇,倒是会挑人。”蒋于书冷哼一声道,“今日赵少卿是第一次到我府上,作为东家,老夫送你一个大礼。”
“将军客气了。无功不受禄,只怕赵某担待不起。”赵少卿眉头一跳,不知道蒋于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诶,你还没有看,怎么知道担待不起?
”蒋于书冷笑一声道,手搭在了桌子上的一个锦盒之上,“我觉得你会很喜欢的。”
赵惊鸿不说话,但目光已经落在了那个锦盒之上。蒋于书很满意赵惊鸿的反应,拉开了锦盒上的开关,整个锦盒像花儿似的,四面都散了开来,露出一颗人头。
“武奇峰!”赵惊鸿惊呼道。
“不错!就是女皇的表侄子武奇峰。”蒋于书露出满意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武家乱臣贼子,盗我大唐江山,人人得而诛之。她女皇以为夺了老夫的兵权就能困住老夫的手脚?哼!”
赵惊鸿此刻面如土色,脑子飞快地运转,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逐渐浮出水面。蒋于书看了赵惊鸿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他所想的。
“不错!洛阳城里接二连三死的官员都是老夫的手笔!怪只怪他们都甘愿成为女皇的走狗,牝鸡司晨而两耳不闻,不肯支持老夫!既然如此,留着又有何用?”蒋于书冷笑一声道,“赵家从前忠于高宗帝,如今赵家小子,难道也要蒙蔽双眼,身处唐而奉周吗?”
赵惊鸿定了定神,开口道,“看来今日大将军是给小辈一个机会了。”
“你是个人才。老夫与你祖父也有同门之谊,今日是给你一个尽忠报国的机会,你若是执迷不悟,就休怪我翻脸无情。”蒋于书道,“当然,我今日敢同你说这些话,自然不怕你知道。今夜,就是她武媚娘的死期!”
赵惊鸿全身一颤,看着蒋于书说不出话来。
“赵家小子,好好掂量掂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