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丁离开之后,唐安只好一个人一边验尸,一边记录,进度慢了不少。不过这也好,她从前在江平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慢悠悠地干活,也挺习惯的。验尸这个行当,就是得慢,这才细致。
范尽忠的验尸记录写完了之后,唐安走到了范奇的跟前。
范奇死的时候,唐安就在现场,当时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范奇狂性大发,全身燥热,衣衫不整,直到一桶冷水从头浇下,随即倒地,暴毙而亡。唐安当时便推测范奇是因为服食过量的五石散导致狂性大发,而在行散时因为冷水浇头,全身气血凝滞阻塞而亡。
不过虽然推论合理,但依旧要通过验尸再次确定。大唐律例有明文,仵作验尸,若非是尸首本有外伤破口,仵作不可毁坏尸首。毕竟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但唐安深知,若要确定范奇是否因为五石散而死,就一定要查探范奇的五脏六腑,是否因为血瘀阻滞而爆裂,如此一来势必要剖开他的身子。
唐安这会儿正琢磨着,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若是她干了这事儿,自己
没命不说,还会连累赵少卿和大理寺,可若是不干,她又怕范奇的死有隐情。
一定得想一个折中的好法子才行。唐安脑子里乱得很,如果这时候师父在就好了,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唐安焦虑地在尸首旁边来回走,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从前师父所说的话。若是生前内脏爆裂,必然气血凝滞于外,小腹膨隆,只要用银针一刺,内里的血便会从体内挤压而出。
唐安立马从银针包里掏出最长最粗的一根银针来,对准范奇的心脏位置,直直地插了进去,等到差不多整根银针都没入了胸口,唐安立马飞速拔了出来。银针刚一拔出,就带出了一串暗红血珠,好一会儿,银针的小洞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渗血出来。
唐安沾了少许瞧了瞧,除了一开始血液因为人死后凝滞结块,有些发黑,后面冒出来的血都相对鲜艳一些,且没有凝滞。看来范奇的心脏经脉就应该是因为大热大冷后血液凝滞而亡。
不过唐安还是有些奇怪,范奇同白一风交好,也是都城里有名的二世祖了。整日游手
好闲不务正业,若是平日里吸食五石散也极有可能,那为何分辨不出芙蓉糕上的糖霜和五石散呢?倘若他从未吸食过五石散,但看他身形消瘦,弱不禁风,两眼眼下有些青黑,皮肤苍白,四肢干瘪无力,就连指甲也呈现灰白之色,应该是长期沉浸在酒色药物中导致的身体亏空才对。
这让唐安百思不得其解。只可惜他们没能找到那盘芙蓉糕,不然就能水落石出了。唐安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纸笔开始记录范奇的卷宗。
而另一边,赵惊鸿出了宫门便直奔范家。
他之前并未和任何人说起,他在逍遥山庄的谭庄主书房中,发现了他与都城中人来往的信件,但是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虽然一滴血说是为了谭家小姐的美色而前往逍遥山庄,但是赵惊鸿却觉得他有所隐瞒,或许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杀人也不一定,只不过被人捷足先登罢了。
昨日一收到消息赵惊鸿立马赶到了范家,他是第一个到的,当时范尽忠的手里紧紧攥着一颗珠子,他没告诉旁人。赵惊鸿隐约觉得
范尽忠可能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用某种隐晦的方式将线索保留了下来。只不过赵惊鸿还没有想明白,这颗珠子有什么用。
如今范家已经被大理寺的人驻守,尤其是书房,没有大理寺的令牌寻常人都不得进入。这当然也是赵惊鸿再三嘱咐的,以防止有什么人借此机会混入范家,毁灭罪证。
赵惊鸿径直走向范侍郎的书房,还没到就听到有什么喧闹之声,让他心生疑惑,减缓了脚步。等他上前一看,就瞧见姜子奇守在范尽忠的书房门口,正与人争执。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一风。
“我又不是外人,你今天才认识我吗?”白一风胡搅蛮缠似的指责道。
“白世子,当真不是小的固执,赵少卿下了死令,非大理寺手谕不得入内。”姜子奇左右为难,他一个大理寺里的芝麻绿豆官儿哪敢得罪定安侯的世子,可赵惊鸿是他顶头上司,轻易开罪不得,不然别说官职不保,小命也得搭上去。
“行了行了,我叫赵惊鸿把令牌给我就行了是吧。”白一风见姜子奇固
执得很,也不能硬闯,只好以退为进道。
“那就劳烦白世子了。”姜子奇拱了拱手道。
白一风刚一转过身,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赵惊鸿,立马喜上眉梢,轻巧地跑了过来。
“诶,你这手下的人也太死脑筋了,死活不让我进去!正好你来了,走走走赶紧让我进去,昨儿个我可什么都没仔细看呢1”白一风语气轻快,好像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似的。
“你又不是大理寺的人,干什么呢?”赵惊鸿皱着眉道。
“范家和感业寺有联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白一风压低了声音道,“昨儿个事情多了我都没顾上,范奇显然知道些感业寺姑子的事,我想着应该能在这儿找到点东西。”
赵惊鸿斜着眼看了看白一风,白一风所说的不无道理,但赵惊鸿总觉得白一风平时总是玩世不恭,什么时候对查案的事情这么上心了,显然让人有些奇怪。更何况他最近和唐安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让赵惊鸿很是不舒服。
“既然如此,那就进去看看吧。”赵惊鸿开口道,然后推开了书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