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掀开帘子的时候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原本狭小的停尸间里此时并排挤着堆放了十几块长形木板，每一块木板上都铺着草席和白布，也就是放着一具尸体。
“这……”虽然来的时候赵惊鸿已经告诉了唐安，但真亲眼见到了十几具尸体的时候，唐安还是被吓了一跳。
“算上之前那具白骨，一共有十三具尸体。按照腐烂的程度，最里头的是已经变成白骨的，最外头的应该刚死不久。”赵惊鸿解释道。
“既然如此，就先看看这具吧。”唐安走到最近的尸体边说道，“刚死不久的尸体上能找到更多的信息。”
“根据江州刺史的调查，这具尸体名为金凤，刚被卖入天仙院不久，几日前失踪。”赵惊鸿说道。
“如此说来，赵少卿已经对金凤做了一些调查？”唐安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又从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碗碟放在尸体的脚边，放入了一些粉末后点了起来说道。
“比起赵某，小阎王对天仙院不是应该更加熟悉吗？”赵惊鸿问道。
“天仙院的老鸨叫作红姨，虽然徐娘半老，依旧风韵犹存。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红姨能把天仙院办得有声有色，除了那里的姑娘个个是绝色之外，更重要的是她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不像别的妓院那些姑娘，只会搔
首弄姿与男人调情饮酒。”唐安双手扶住尸体的头颅，低下头仔细观察一边说道。
“你说的不错。官府查到，贾三郎贾东云是天仙院的常客，并且每次去都有独个儿的包间。”赵惊鸿又说道。
“如此看来，赵少卿对这案子已经成竹在胸了。”唐安虽然这么说，可是眼睛却一直盯在尸体上，显得异常专注认真。
“有什么发现吗？”赵惊鸿也无意再多说，换了一个话题又问道。
“此人生前身上约四尺五寸余，名为金凤，女，年龄约在二八。”唐安说道，“头上无发饰，梳高髻，长约二尺七。头顶无伤痕，无血迹。”
“那么致命伤害便不是在头部？”赵惊鸿忍不住凑近问道。
“赵少卿莫要再低下身了，这记事簿上的墨点都快变成一团墨渍了。”唐安瞅了他一眼，带着调笑似的语调说道。
赵惊鸿一愣，猛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毛笔已经完全压在了另一只手里的书册之上，而毛笔上的墨迹因为重压在宣纸上，已经晕染开了一片黑色。赵惊鸿略一尴尬，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把笔放下，假装咳嗽了两声。
“赵少卿这嗽咳得挺有趣，旁人都是因肺气郁结，胸口憋闷，咳得满面通红，而赵少卿倒是全无这些症状，唯有这声音，还是一模一样的。”唐安打趣道
。
“你继续验你的尸，少说别的。”赵惊鸿脸颊一红，略有愠怒道。
唐安咧嘴一笑，又继续道，“尸体额面妆容已花，没有破口，双目与嘴微张，舌头没有抵齿。左侧颈有紫红色瘀痕，共四道，长约两寸四。右侧只一道，长约一寸五。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金凤生前被人用力掐着下巴脸颊的缘故。”
“如此说来，凶手应该是个男人，且孔武有力。”赵惊鸿皱眉说道。
“不过，这是什么？”唐安皱眉俯下身，从木箱里拿出一个小木棒似的东西，在尸体的鼻子里轻轻刮了一下。
“有什么发现？”赵惊鸿问道。
“鼻子里面有这种白色的粉末。”唐安拿出一张油纸，然后把小木棒放在上面轻轻敲了敲，落下来一丁点白色的粉末，然后递给了赵惊鸿。
赵惊鸿皱着眉看了看，并没有说话。
唐安直接拉开了白布，金凤****地出现在了两个人的眼前。赵惊鸿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面对金凤的尸身，他先是一愣，继而立马转过身背对尸体，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金凤的胸前与小腹未有伤痕。”唐安并不理会赵惊鸿，继续观察尸体，又抬起金凤的手臂，仔细端详，“双手的手腕处有勒痕，紫红色，约莫一寸。应当为光滑物捆绑后留下，可能是腰带，丝巾
之类。”
唐安抬起头，却发现赵惊鸿依旧背对着尸体，站在一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唐安啼笑皆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赵少卿好雅兴，竟能在停尸房里神游太虚，果然是大理寺的青年才俊。”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惊鸿回过神，皱着眉不悦。
“来来来，既然回了魂，快来搭把手。”唐安目的达到，立刻招呼赵惊鸿过来。
“嗯？”赵惊鸿一愣，似乎没有明白。
只见唐安已经双手垫在了金凤身下，似乎准备将金凤的尸体翻过来。赵惊鸿见此，总算明白了，将纸笔放在一边，刚伸出手却又有些犹豫。
“别光看着啊赵少卿，快来帮忙！”唐安憋红着小脸说道。
赵惊鸿虽然有些不愿，却还是伸手，帮唐安一起把金凤的尸体翻了过来。
“赵少卿请看，金凤的背脊与双臀处都有明显的血坠，按照典籍记载，人死后经络不通，在身体低坠处便会出现这种血坠。”唐安指着金凤背后的深色斑块说道。
“也就是说，金凤死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平卧着。”赵惊鸿说道。
“的确如此。”唐安说道，“小的检查过金凤的**，明显肿胀且有撕裂。金凤在死之前，应该还在接客。金凤的死很可能和这个恩客有关系。”
“典籍只记载男子
作过死，倒没有听过女子也会这样。”赵惊鸿说道。
“的确是没有这样的记载。”唐安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不过金凤不应该是因为这样死的。虽然被泥土掩埋过，不过在金凤的眼角、口鼻处似乎都曾经有过**，这显得很奇怪。”
“不奇怪。”赵惊鸿嘴角勾了勾，然后拿起刚才沾了白色粉末的油纸，“应该是因为这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药粉吗？”唐安问道。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禁止出现在大唐国境内的东西。”赵惊鸿眯着眼说道，“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看来还是需要深入调查一下天仙院。”
唐安没说什么，再次把金凤的尸体翻了回来，继续检验着尸体的下半身。从外表来看，金凤的尸体表面没有伤痕，皮肤白皙如玉，除去没有血色外，看着与一般的妙龄女子别无二样。
“从金凤的尸身看来，她应当是被人用力掐着脖子与下巴而死。”唐安得出结论。
“那身上的伤呢？”赵惊鸿问道。
“身上的伤显现紫红色而非青紫，应当是金凤死前不久造成的。如果没猜错的话，死前金凤被人虐打，强迫接客，之后被掐死。”唐安黑着脸道。
“那么剩下的尸体……”赵惊鸿看了一眼唐安的身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的自当一一验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