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城的飘香院是十里八方出名的好地方,最出名的就是那儿的招牌美食脆烧乳鸽。听闻飘香院的乳鸽,喂养的时候就以羊奶饲养,并且和一群信鸽一起训练,每天都往返飞好几回,所以肉质鲜美,入口即化。加之用特殊的烤法烤制,再配上祖传的配方蜜汁,那个味道,让人回味无穷,唐安一想起来就直流口水。
而另一大招牌美食就是那儿的桂花酿。自古以来,上名堂的酒很多,女儿红,花雕,哪一样不是名传千里?可这飘香院的桂花酿,却是深得那些文人墨客的偏爱。以桂花酿酒,本来就极富诗情画意,再加上这酿酒用的是上好的高粱米,酒味醇厚,香气扑鼻,自然喝的人都赞不绝口。
唐安自幼好酒,独爱这飘香院的桂花酿,只要是做完一票生意,他都会到飘香院点一盅桂花酿和一只脆烧乳鸽。飘香院的小二跟唐安已经十分熟悉,他前脚刚走进大门,店小二就立马招呼厨房,准备桂花酿和乳鸽了。
唐安喜欢坐在飘香院二楼窗边的位置。飘香院地处热闹繁华的城中心,对面就是赌坊和花楼,旁边是各种商铺,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就坐在楼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只不过今日这天气似乎有些不好,方才天就阴了,现在已有乌云密布之势,隐隐伴有雷声。唐安坐在条凳上,看着窗外的天,见有风雨欲来之势。
这会儿唐安在等他的桂花酿和乳鸽,他听到旁边的竹帘后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他立马竖
起耳朵听,虽然听不出他们争执的内容,但是隐约听到了店小二的声音。唐安心里暗暗发怵,可别遇到什么麻烦的主儿,影响了他的一顿美味。
想到这儿,唐安站起了身,走到了旁边。站了一会儿,唐安从他们的对话里大约明白了整件事情。这包间里坐着一个白衣公子,还有一个随从,主仆俩似乎是在等人。这飘香院的二楼是贵宾层,经常会有一些歌姬来串门,以赚点小费。这次也不例外,一位歌姬走进了白衣公子的房间,想必是想弹奏一曲赚点钱银,可正巧这公子等的人也来了。几人似乎是产生了什么误会,惹得歌姬跪坐在一侧掩面而泣。进来奉茶的店小二瞧见这一幕,自然是要维护这歌姬的,也大概因此惹怒了客人。
正当里面的公子冷言冷语时,唐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哎哟,巧儿啊,你怎么在这儿呢?我都等你老半天了!”唐安没顾那两个贵公子,一把就拉起跪在地上的歌姬,“赶紧拿着琵琶到我房间去吧,别叫爷等了。”
那歌姬抬头看见唐安眨了眨眼,立马领会到这是唐安前来解围,也不多说什么,即刻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慢着,你又是什么人?”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伸出手,挡在了歌姬和唐安的面前开口呵斥道,“岂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唐安这才抬起头,看向这个伸出手的男人。眼前的男人年纪不大,浓眉大眼,身上穿的是玄色暗纹雕花的袍子。虽然看不
出这服饰上的花纹,但想来也是非富即贵;再加上他腰间配着一块腰牌,看材质就知道,怕是长安城来的贵人官爷。
“这位官爷说的哪儿的话。”唐安立马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说道,“想必官爷到飘香院来也是为了尝一尝这儿的招牌脆烧乳鸽,但您初来江平有所不知,飘香院的脆烧乳鸽配上自制的桂花酿,着实是人间美味,可是只有佳肴美酒却也是单调,所以素有歌姬在旁弹奏一曲助兴的习惯,这是店里头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呢?”那男子冷哼一声,眉毛上挑,十分不屑。
“巧儿在这飘香院唱曲也不是一两日了,回回都是哪间房来了新客,点了招牌便是要巧儿上门,好好伺候的,这是大家都晓得的。瞧着两位郎君眼生,巧儿自然是以为两位也是头一回来,图个新鲜特色嘛。”唐安笑着说道,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恰到好处,若是对方再追究,似乎就显得既没有风度,又没有品位了。
那个玄色衣袍的男人还想说什么,被一直坐在后面的白衣男子拉住了。白衣男子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什么了。
白衣男子随后开口道,“许是我这位朋友想岔了,我们定了包间便是图个清净,不知道这儿还有这样的规矩。”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唐安,不知为何,虽然他是笑着说这话,却给唐安一股脊背发凉的感觉。唐安咽了咽唾沫,还是得继续回答。
“那就不打扰二位官爷了,巧儿,赶紧走啊!
”说罢,唐安就拉着歌姬离开了,而那小二自然也瞅准时机跟着离开了。
这一出包间,唐安长舒一口大气,后背都已经湿了。
“多谢小阎王出手相助,巧儿……”歌姬哭得梨花带雨,娇娇弱弱地俯身给唐安行礼。
“没事没事,快回去吧。”唐安连忙拉住她道,“这官爷的房以后别随便进,会杀头的,记住了吗?”
“巧儿记得了。”说罢,便在另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离开了。
唐安回头瞅了一眼那个包间,里面似乎穿出一道犀利的目光,吓得他赶紧回过头,快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深怕里头的人追究起来自己小命不保。直到回到了窗口的位置,唐安还能感觉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立马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压压惊。
而另一边的包间里,玄衣男子很是不满地问道,“你为什么放那个女人走?说不定她就是王玉派来的细作!”
而白衣男子只是抿了一口茶,悠悠地放下了茶碗,看着他说道,“莫说那女子不像是细作,即便是,又如何?”
“自然是将她严刑拷打,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就你这样的脾气,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查出个结果来。”白衣男子摇摇头继续道,“方才进来的那个小个子,我之前倒是在集市上见过。”
“那个小个子?”
“你只要稍加打听便可知道,这江平虽然小,可也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你要查黑市里的买卖,就不能得罪这条道上的人,不仅不能得罪,还要与之
友好。刚才那人,似乎在江平小有名气,或许以后用得上。”白衣男人浅笑道。
“白一风,我倒是不知道,你才来了江平一日,便连这三教九流的地痞流氓都认识了?”玄衣男子嘴角一勾,似乎很是看不起这些人。
“赵惊鸿,你是真的没有发现吗?那人一进门便将你从头至尾看了个遍,开口就称你官爷,一个混混、街头地痞,一眼便能看出你官家的身份,能简单吗?”白一风面色一冷,问道。
赵惊鸿一愣,脑子飞快地回忆着。正如白一风所说,刚才那个小个子的的确确一开口便是称呼他为官爷,可今日他穿的并非官服,甚至也没有表明身份,就连那个歌姬都只是称呼他二人郎君。
“能在江平这种地方混出个名堂来,绝非普通人。”白一风端起茶碗,细细品道,“正如这武夷大红袍,尝一口未必就能品出它的滋味来。”
赵惊鸿皱眉,透过帘子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唐安。那个身板瘦小,穿着粗布麻衣的市井小民,的确不像是会来这儿吃吃喝喝的有钱主;并且瞧他身上背的布包有些沉,脚底还有残留的元宝纸,身上的香火味都没退干净,像是刚奔完丧。这哪儿有人奔完丧便来酒楼里大吃大喝的呢。
这时候小二已经将脆烧乳鸽和桂花酿端到了唐安的桌子上,唐安似乎心情大好,立马就敞开了手脚,抓起乳鸽便咬,丝毫没有礼数可言。
就在这时候,赵惊鸿的随从罗明走了进来,低声道,“主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