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回面前的桌台，好几个月的投资终究还是打了水漂。
周围都是热闹的欢呼，谁也注意不到他的阴森。
只有Simon低了下眼，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夏夜。
虽然最后没有影响评委判决，但他从来没这样不光彩过。
中央电视台的摄像师不爱挑事儿，此刻华东理工全队表情很垮但他们没拍，所有镜头都给了京大。
一直到节目结束还有十几分钟，这些荣耀的时间是属于京大的。
夏夜还在被抛起接住，已经一分钟了。
她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腾空起跳翻身从兴奋失控的学生堆里轻松脱身的画面，但旁边有好几台摄像头怼着，到时候这段明显超乎常人身手的视频说不定会被投放在耳山的水镜上，给江久珏借口又参自己一本。
想到这儿她闭了闭眼，张开双臂，那不如就享受一下老祖宗被徒子徒孙们崇拜的感觉吧。
“你们小心点别摔着我偶像！”
陆北北举着小胳膊在人群外圈焦急地来回踱步，就好像夏夜如果真掉下来她能接住一样。
“主子您看，夏小姐在学校人气很高呢……”回头的瞬间，董昴声音戛然而止，江玄捏着茶杯，视线随着夏夜上上下下，比陆北北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队服是运动款的，原本上身有个外套，但因为现在暑假天热的吓人，小姑娘上身就穿了件白T恤，男生们没有坏心思，但来来回回看的江玄暴跳如雷。
终于在小姑娘最后一次被高高抛起落下、白色T恤的衣角空中被风吹的鼓起一截。
‘咔擦’一声，江玄生生把茶杯捏碎了。
董昴声音夸张地咽一口唾沫，刚刚还如慈父一般的表情瞬间变化，跟个刻薄版本的苏培盛一样掐着嗓子：“这些刁民就是这样，分不清高低尊卑。”
江玄许是被他的样子滑稽到了，眉间冷意褪去一些：“回公司。”
给小姑娘当了两天二楼应援，公司事情攒下不少。
他倒不是真的有多工作狂，只是前两天他偶然从公司海外账目里看出点挺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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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荞跟罗一三还约在昨天的咖啡厅，总在医院办公室讨论研究院的东西不像那么回事儿，所以这周末他们试着约在附近的咖啡厅。
“还真让他们赢了，”沈之荞关上手机，这边wifi信号不好，决赛视频看的一卡一卡。
她只看了最后公布结果那一段，前面机器人部分她兴趣不高。
“一个大学生比赛而已，输赢巧合性很大，”罗一三抿着咖啡，手中看着脑组织切片的数据分析。
“也不一定是巧合，”沈之荞哂了哂：“她男朋友不是节目赞助商吗？”
罗一三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抬头对向她，很莫名地问了句：“羡慕她？”
“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被戳穿心事，沈之荞表情明显冷了：“我羡慕她？”
她从来不羡慕夏夜男朋友姓甚名谁，但夏夜的人气、人缘、以及在医学上的天赋，扪心自问，她确实羡慕。
最不想承认的事就这样被罗一三轻而易举地问出口，沈之荞不假思索地否认：“我会羡慕她？开什么玩笑！”
罗一三略显紧张地直了直身子，道歉十分诚恳：“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知道沈之荞应该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但刚刚他确实不自觉在想远。
夏夜的男朋友很优秀，他在网上查过。
出身豪门，长相一流，兼具名望和能力。
唯一称得上黑料的就是成年之前搞过叛逆，当过机车青年。
这样干净的履历是罗一三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
他道歉快且诚恳，沈之荞有些气不起来。
都说罗教授性子冷难相处，对待患者没什么耐心。
但这不挺好说话？
她刚说一句就道歉了。
罗一三帮她检查完那几页数据，咖啡也喝完了，没有理由再待下去。
罗一三拿走桌上的车钥匙起身：“我送你回家。”
沈之荞收好资料、拒绝的很自然：“哦，不用，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
罗一三：“好。”
沈之荞跟着他走出咖啡厅，两个人的车子前后停在门口，司机绕到车后面给她开门：“大小姐。”
沈之荞上车前忽然叫住罗一三：“罗教授，我怎么觉得每次见面你总是很……紧绷？是我这人很不好相处？”
“不是，”罗一三摇头：“跟你没关系。”
“哦，”沈之荞耸了下肩：“好吧。”
这个问题她早就发现，刚开始以为是手术压力太大，但接触下来，罗一三手术台上游刃有余，根本不是会操那种心的人。
那……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罗一三弯身钻进副驾驶，仰头闭了闭眼。
他担心事情败露，担心沈之荞有一天知道他的过去。
他没法像其他人那样坦荡，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可不是像江总纹身染发叛逆期那样简单。
而他对沈小姐的迷恋，也完全不似沈之荞现在对他感兴趣那样简单。
在他背离道德底线的年月里，沈之荞是他心头唯一的月亮。
沈之荞现在对他可能还仅仅是不排斥、有些感兴趣、或者一点点好感。
但今天是他们约在咖啡厅见面的第二天，他已经开始幻想着，会不会下次就是约她吃饭，然后就这样下去、两个人开始约会。
他闭着眼尝试暂时忘掉过去，可幻想中的画面还未彻底展开，沈之席一条短信，让他所有幻想破灭。
“除了付队，还有势力在查你的背景，做事小心一点。”
沈之席发这句话并不仅仅是想警告，他此刻很烦躁，而他知道重获新生的罗一三看到这条信息会更加烦躁。
让别人痛苦，能缓解他的痛苦。
刚刚节目录制结束，他祝贺夏夜赢得冠军。
他放下尊严给他们队伍当体验官，还在别人质疑她时替她说话。
本以为最少能换回个笑脸，但结果事与愿违。
夏夜并不吃这套。
她说：“我们也可以找其他人当体验官，体验官是不是你，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
一句话，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以前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当下沈之席有一种冲动，他不想再玩这些人类的游戏，干脆直接像当年一样将她囚禁起来。
但最终还是决定忍住，并将所有罪过推到江玄身上。
如果没有江玄，没有天道，一切都会跟现在不一样。
坐回车子里，沈之席掏出手机。
思想上给予罗一三折磨后，他又把电话给戴爱媛拨了过去。
戴爱媛接起电话后隔了几秒才‘喂’了一声，显然是在找方便说话的地方。
她知道沈之席这通电话的目的，开口便是汇报：“沈先生，我一直按照您说的在做，将O盟那边的生意数据做的很有诱惑力，一般老板看到这种曲线走向一定会孤注一掷大举进攻O盟，但江氏一直没有进一步动作……我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了，要是被发现就……”
“知道了，”沈之席指腹刮了下眉心，冷冷挂断电话。
他要让江玄堵上一切就为进入O盟，所有的鲜花掌声都在期待江氏进入O盟后的新时代，然后就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他会把江氏狠狠关在O盟的在门之外。
越是大的企业，如果资金链断裂，中间涉及的风险就越大。
到时铺天盖地的新闻袭来，江氏股票一夜之间跌入谷底，商坛神话陨落。
他要让江氏一文不值，让他们的总裁名誉扫地。
但戴爱媛说的有道理，江玄不是普通老板，他是天道，当然不会像普通老板那样看到一点利益就趋之若鹜。
沈之席知道，他还需要一个新的帮手。
车子还未发动，侧身一声巨响吸引沈之席的注意。
江峰踢翻了电视台后院的垃圾桶，胸腔里憋了一晚上的怒气终于发泄出来。
这会儿工作人员都在演播厅忙活，后院没什么人。
但他却忽略了旁边停的车子里，正坐着他的竞争对手。
车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江峰身形在路灯下顿了顿，紧接着的是轮椅放置的声音，沈之席开口：“江先生好大火气，难不成是对评委判决不满？”
“怎么会，”江峰回头，表情已经是重新雕塑过的，他讽刺意味十足地回敬过去：“沈先生怎么还坐轮椅？不是有银狐么？”
沈之席不在意地笑笑：“江先生讨厌的到底是我，还是我们队里那个跟你四弟关系匪浅的女孩？”
“我讨厌她做什么？”江峰口是心非。
而沈之席一针见血：“因为，她是你四弟的女朋友啊……”
有大哥江河抻着，江家四位爷在外人眼里还是很和睦的。
这会儿被一个刚到京都发展没多久的外人道破，江峰一时语塞：“沈先生别乱说。”
沈之席没兴趣跟他绕弯子：“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还以为江先生跟我是一同类人，其实比赛输赢都是小事，一两个专利跟整个江氏比……也算不上什么……”
他点到为止，示意秘书推他回车上。
主仆二人回车上后，车子并未立即发动。
沈之席手指在真皮座椅上缓缓敲了几下，敲到大概第十下时，江峰打开他对面的车门，上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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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的开端，夏夜就用机器人大赛冠军上了热搜。
江氏集团官网、FB战队官网、Paris京都官网全都把置顶的微博换成恭喜京大赢得比赛的文案。
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在恭喜京大，明明是冲着夏夜来的。
陆北北一开始把大功臣银狐带回人工智能社，后来看着他十跟手指关节上闪闪发亮的钻石，觉得不放心，决定把他领回宿舍看着。
她今年暑假可以不回家。
从社团到宿舍的一路上，银狐出尽风头，暑假京大校园里人少了一大半，但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出来看新晋网红银狐了。
京大赢了冠军的比赛，就算没能看到直播的，也回去补了回放。
进入宿舍的时候，舍管阿姨还跟她开玩笑：“男机器人不准进女生宿舍！！”
江氏这边。
沈井用了一周时间，把集团这半年的海外财务全部整理出来。
其实集团财务每个月都有详细报表，但总裁要看的肯定不是那些，他发挥出自己高级特助的特长，重新又规整了一份。
漂漂亮亮地交给江玄，他问：“总裁，怎么想起看集团账目了？”
他家总裁真的很少过问这些细节，准确来说，现在能经常来集团坐班就已经是对他们的恩赐。
“不看账目难道看你？”江玄对比着手中原本的财务报告，再看向沈井拿来的。
沈井羞答答地退到一旁。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江玄只看了几页，薄唇意味深长地拉开弧度。
恰好此时董昴敲门来报：“主子，江峰江先生说想见您，好像是有什么生意上的事。”
沈井深感危机：“跟公司事物有关的平时都是我来通报，今天怎么给你了？”
董昴小声哔哔：“谁让你赖在主子办公室不出去，前台都找不到你。”
“秀恩爱出去秀，”江玄视线落在财务报告上。
秀、恩、爱？
董昴和沈井惊恐对看一眼，又同时扭开。
董昴小心催促：“总裁，江峰先生您要不要见？没预约就直接来确实不合规矩，我这就下去回绝他……”
“自家三哥还预约什么？”江玄破天荒地来了句很不符合人设的话，声音低低的，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带他上来。”
“啊？”董昴迟滞片刻：“马上就去。”
门外董昴皮鞋踩在地上哒哒作响，声音渐渐走远，隔了有三四分钟，那声音又重新回来，而且脚步声明显更错落了。
“江先生里面请，”董昴语气仅限于礼貌，等江峰进去后，关门的瞬间，把还傻愣在门口的沈井扯着手腕拽了出来。
然后就听屋里响起江峰爽朗的笑声：“四弟，三哥今天真是要跟你说一件能让江氏更上一层楼的大好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