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相较于黄州一贯阴沉的天气,今天天气不错,温度也上升了那么一点,至少出门可以换件薄披风。
可姜榆脚踝疼,越来越疼,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残阳加大了药量,勉强有点用。为了不疼上加疼,姜榆老老实实穿了好几双袜子,披厚风氅。
大门口。
张夫人在跟张常海说话,叮嘱他注意安全,顺带帮他整理衣衫。
张常海又病了,病的挺严重,短短几日便面色苍白,脸颊凹陷,瘦成了一道闪电。
张夫人不放心他,不想让他去,说着说着红了眼,甚是委屈。张常海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萧川抬头望天,两眼看不见。
姜榆在跟残阳说话,“记住了吗?”
“嗯,师姐千万小心。”
残阳不跟他们去矿山,呼延卓尔也不去。
他们和祁画留下,有其他事要做。
不过是去矿山勘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了多少人。萧川带了十几个护卫,张常海也带了十几个官兵,加起来快四十人。再加上两辆马车,队伍有点长,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感觉怪怪的。
姜榆骑马走前面,莫名想到百鬼夜行的场面。
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云朵交叠遮日,看不见阳光。四周昏黑,阴气森森。
还真有点那个氛围。
到了矿山,马车和马都上不去,只能步行。
萧川坐轮椅,上不了台阶。张常海主动提出知道一条平坦好走的小路可以直通山上。
姜榆请他带路。
一路无言。
还真是之前她和萧川走过的小路。
到了前几日遇见刺客的地方,姜榆突然来了一句,“此处张大人可熟悉?”
张常海面不改色,笑着道,“当然熟悉,跟着矿工们上山下山走了大半辈子,这山上每一处臣都熟悉的很。”
姜榆面无表情。
顾此言彼,跟她打哈哈。
到了山上,跟来的侍卫们有些怕了。
萧川的护卫没见怎样,张常海身后的官兵很慌。战战兢兢,腿发软,不敢走。
这几个月上过山的回去都死了。
这座曾被全黄州百姓视为祥瑞的矿山,已经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人的命。
他们怕死,更不想死。
但他们不知道,姜榆也来过,也没事。
偌大的矿山屹立在无边的暗色中,呼啸而过的风留下呜呜的哀鸣,似是在诉说亡灵的悲哀。
他们更害怕了。
张常海跟萧川介绍附近的情况,“这边两个矿洞里开采出的都是玄铁,其中还掺杂着一些普通的小矿石。前边是矿工们的休息区,左边平常会有一个木棚用来放些杂物,再往上走就是一些尚未开采完成的矿洞……”
萧川一一听着,不时提出疑问。
此行主要是来做生意,是张常海和萧川的事,姜榆不掺和不说话,自己看自己的,安静做个听众。
边说边走,又过了几个矿洞,那些官兵已经怕到走不了路,张常海理解他们的心情,就没让他们再跟着。
萧川也让自己的护卫在原地等着。
姜榆便主动承担起了推轮椅的任务。
面前的矿洞是她之前来看见的那个,洞口四周还是那时候看见的样子,枯败残树,被腐蚀焦黑,恶臭味道淡了些,应该是前几日下雨冲刷导致。
张常海最先掏出帕子捂住口鼻,“两位莫怪,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无碍。”萧川道。
姜榆也没说话。
张常海指着前面,“从此处下去便是矿工们做活的地方,开采出来的矿石会通过索道和推车运上来,再到指定的地方挑拣,分类,从而再继续接下来的步骤。”
姜榆盯着幽深的洞口,“下去看看吧。”
“在下正有此意。”
张常海不赞成,“自出事以来便再没有人进去过,里面甚是凶险,二位还是别去了。”
萧川淡淡道,“口说无凭,总是要亲眼见过才好,不然与张大人做生意,心总是放不下的。”
言外之意,不给看,生意不做。
张常海犹疑再三,最终还是点头了,“那好吧,但若是出了什么事,下官没办法负责。”
“好。”
矿洞里,是一望无际的黑。
张常海举着火把靠边走,“离黑矿石的采集区还很远,平常工人一般都是乘滑轮车下去的,但自从出了事,已经很久没人上来了,东西也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这里太黑,二位小心些。”
“到了采集区就好了,那里亮着呢。”
…
张常海絮絮叨叨自顾自说着。
姜榆推着萧川走前面,没人回应他。
不知走了多远,身后的说话声逐渐消失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轻。
咚!
然后两人听见了意料之中的重物落地声。
萧川掏出个火折子,吹亮。
昏黄的火光后,是一面巨大的石墙。
“姜大人!”
“姜大人!”
“萧公子!”
“你们怎么样?”
“臣这就回去叫人来。”
石墙后,是张常海“拼命”的呼喊。
“演技真差。”姜榆评价。
萧川也评价,加了两个字,“演技真,特别差。”
——
张常海呼喊一阵,没听见声音,转头就走。
出了矿洞,已然变成了一个受惊害怕,奔与逃命的人。
他跑到官兵们待的地方,只看见自己人,没见萧川的人。
“那些人呢?”
“他们走了,走了好一会儿了。”
张常海松了口气,也不装了,“回府。”
官兵们往他身后看,“姜大人和萧公子呢?”
“他们要自行四处看看,不希望本官在场打扰。赶紧回去,别问那么多。”
官兵跟在他身后走了。
都在想,陵城来的官到底也是不一样,胆子真大,敢在山上待着。
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