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好眠。
自然醒来,脑袋从被里钻出,姜榆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眼睛逐渐清明,头顶纱帐越发清晰。
忽然顿住。
她坐起,身上盖着的棉被随之滑落。看了看四周熟悉的环境,整个人有点懵逼。
明明是在飞鸾阁看着书,怎么跑到午休的房间睡觉了?
蒋婆子推门进来,瞧她顶着一头杂毛呆呆的傻模样,忍不住笑,“醒了就起来,坐在那儿发什么呆。”
姜榆扒开糊在脸上的碎发:“我是怎么到这儿的?”
蒋婆子开柜门的手一停,想起王爷天亮走时的吩咐,便道,“不就是你自己跑回来的。”
姜榆:“?”
自己跑回来?
她咋不知道。
梦游了?
“有护院换班回去经过飞鸾阁,看你睡着,怕你着凉,就把你叫醒让你回来休息。应该是你睡迷糊不记得了。”蒋婆子关上柜门,撇她一眼,“一天天睡那么多个时辰,怕是把脑子睡傻了。”
姜榆:“……”
说话就说话,干嘛还得骂她一句。
但综合之前竹屋莫名其妙跑到萧无耻床上一事,她觉得自己跑回来也很有可能。
阳光顺着窗户打在身上,有些刺眼,她用手挡着,“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巳时了,看你睡得香,就一直没叫你。”
姜榆哦了一声,反正她在王府也是闲人一个,时间早晚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穿鞋下床,活动活动舒展筋骨,“蒋姨我回家一趟。”
“回家干什么?”
“梳洗换衣服啊。”
“回家多麻烦,”蒋婆子把一套衣服扔给她,“这之前给你做的,拿着换上,等会儿我给你打水洗洗。”
“不用了,我回家去就行。”
蒋婆子照她肩膀来一巴掌,把人打的一趔趄,“回什么家回家!都这个时辰了,王爷连早饭还没吃呢。”
姜榆嗷一声,“没吃就没吃,又不是没人给他做。他不吃跟我有什么关系?”
蒋婆子又要打,被她躲开,直骂,“什么叫和你没关系?王爷近来一直病着,胃口不好,以前病的时候只吃你做的东西,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去厨房!”
“孙叔做的比我好吃多了,他还是王府大厨,干嘛不去找孙叔?”
“死孩子,让你做你就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厨房都烧了去哪儿做饭?”
蒋婆子哼一声,“偌大渊王府还找不来一个做饭的地方?赶紧换衣服,收拾完带你去。”
说完,拿着脸盆出去。
一关门,佯作生气的表情散去,剩下的只有无奈。
这孩子,真像沈婆子说的一样
傻!
——
孙师傅挑了后院靠南的一个空置院子,吩咐人去买齐锅碗瓢盆和食材调料,又搭了锅灶,新厨房第二天上午就完工了。
王府一大群人,一日三餐都得吃饭,厨房可少不得。
姜榆做了鸡丝粥和冰糖雪梨,想起他吃的药苦,胃口又不好,便试着做了些小面包。
设备不全,材料不齐,姜榆想尽办法用其他的代替。不过好在做出来效果不错,qq弹弹,入口松软,奶香四溢。
她把做的吃的收好,放到木案上一块送去。
去正殿的时候碰见了杜明。
他跟几个侍卫在殿外不远处守着,一身暗色衣衫便装立于最前,望着远处出神。
见她,神色不变。
他一向不喜这个一身匪气,清冷少言却总能一针见血噎到人说不出话的姑娘。近来也不知怎的,竟慢慢对她改观,以前看着不顺眼的地方现在都觉得挺好。
他后退一步,行礼。
身后侍卫亦是。
姜榆有些惊讶。
杜明一直看不上她,从来都是拿鼻孔瞧她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别人对她行礼,她自然不能无视。手上端着木案不方便,便颔首作礼。
管他呢,互相尊重就是了。
刚一入正殿,便听得阵阵低沉爽朗的笑声。
抬头看,主位上两道清俊的身影聊的正开心。
萧君澈在府上时惯是穿的白色宽袖长袍,病着,脸色不好,又瘦了些,五官更显深邃。此刻半靠着椅背,眉眼带笑,清隽如画。
恒元帝到王府来时的着装都很随意,今日穿的是烟织云罗淡灰色窄袖长袍,腰系同色金纹玉带,头发以鎏金发冠固定,手执折扇,脊背挺直。似是刚从书院出来的俊公子,清俊雅然。
姜榆想,世间皆传皇室萧家三子,容貌个赛个的出众。恒元帝丰神俊朗,一身王者尊贵之气,萧君澈有着世人赞叹的绝美容颜,静若仙子,动若妖孽,一言一笑勾人心魂。萧君轩年纪最小,现在也褪去婴儿肥,越发有硬朗的男子气概。能生出这样英俊的儿子们,那他们的父母又该是何等容颜?
恒元帝见她站着发呆不动,两指曲起,敲敲桌子,“在那儿发什么呆呢?”
姜榆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又看帅哥看愣神,倒也不觉尴尬,“自然是因为皇上太过英俊,让属下看呆了。”
恒元帝看了萧君澈一眼,打趣道,“哦,那你说说看,朕与四弟,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姜榆淡淡道,“都是在山尖尖上的人,又何必一较高下。”
“哈哈哈哈,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恒元帝笑笑,“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不好。”
恒元帝好奇,“哦?因何不好?”
姜榆把木案上的碗碟放于桌上,站回原位,说了一个字,“穷。”
随随便便扣钱,穷的叮当三响。
“穷?”
恒元帝不懂了。
转头看自己弟弟。
那人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慢条斯理喝着粥。一勺下肚,嘴里蹦出两个字,“难吃。”
然后啪扔一边。
冰糖雪梨喝了一口也不喝了。
恒元帝两样都尝了尝,“味道很好啊,哪儿难吃了?”
这明明比很多厨子做的强好吧?
萧君澈喝了杯茶漱口,看了眼厅中的女孩,淡淡道,“就是难吃。”
姜榆连一个白眼都不想翻给他。
这样的事都不是一回两回了。
蒋姨还说什么他生病胃口不好只吃她做的东西。她做了送来,和以前做的一模一样,人家就嫌难吃。
她有什么办法呢?
爱吃不吃,不吃饿死你。
恒元帝看这两人谁都不看谁,明白肯定是发生什么事弄得不愉快。一口喝光冰糖雪梨,笑着道,“四弟病着,嘴里发苦,吃东西觉得难吃也难免。但朕尝着入口甘甜滋润,着实不错。”
萧君澈:“臣弟嘴里不苦,能尝出味道。”
姜榆:“……”
恒元帝白他一眼,让他闭嘴。
又跟姜榆道,“队伍从平南回来时未见你跟在四弟身侧,听他说是有私事要处理先行一步,现在可有办妥?”
“回皇上的话,已经……”
话音未落,那边传来话语声,“给自己的主子下迷药,打晕塞到马车上,让几个不认识的人护送着走。皇兄你说这样的侍卫是不是该罚?”
恒元帝不理他,接着跟姜榆说话,“看你似是瘦了些,可是遇刺受的伤还未痊愈?”
“回陛下,属下无……”
那人咚咚敲两下自己手臂的石膏,轻声叹气,语气幽怨,“可怜臣弟当时还受着伤就被打晕,好不容易刚好些,瞧瞧,又伤了。”
姜榆:“……”
他是不是有病?!
恒元帝咬牙,面上还要微笑,忽略那个欠揍的声音,继续说,“平南之行你护主有功,择日朕必有赏赐。”
姜榆一喜,“谢陛……”
幽幽声音又传来,听着还很委屈,“臣弟的飞鸾阁跟厨房毁了,不如皇兄先给臣弟点赏赐吧?”
恒元帝:“……”
姜榆:“……”
妈蛋,他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莫名其妙个老蛇精病!
她忍火,低声道,“属下想起还有事没做,先行告退。”
她怕再不走一会儿忍不住一大耳刮子糊上去。
恒元帝挥挥手,微笑,“去吧。”
“是。”
等人一走,脸瞬间垮掉,气的踢了萧君澈一脚,还不敢用大力,“你就非得把人姑娘气跑了欺负够了才乐意是不是?”
他想着跟姜榆聊聊天,把话题引到俩人共同经历的事情上,正好也能缓和关系。
哪成想这嘴损破孩子就在一边巴巴的拆台。
可怜他一朝天子,高高在上的皇帝,做回和事老还气的够呛。
他容易吗他!
萧君澈把粥碗拿到自己面前,用勺子搅拌粥散热,低低道,“做了错事,欠收拾。”
“人家姑娘又怎么你了?做错什么了?”
“帮九公主出主意,让她嫁给我。”
恒元帝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朕说怎么九公主找朕来说过一次之后就没了动静,原来是找了这么个军师。”
随即又问,“出了什么主意?效果怎么样?有木有突然间觉得九公主仿佛嫦娥下凡,开始俘获你的心?”
萧君澈眉眼不抬,“嫦娥下凡不找天蓬元帅改烧我房子了。“
恒元帝:“……”
来的时候看见了厨房和飞鸾阁的样子,就……
蛮惨的。
“其实朕觉得九公主真的不错,家室什么的都很登对。性子顽劣,你也管的住,做你的王妃也挺好的。”
凉嗖嗖的目光顿时杀过来。
他一顿,没再说,转了话题,“你又没说你喜欢姜姑娘,那人家想办法帮你娶妻有什么错?”
“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何时去跟她说清楚?”
萧君澈喝光鸡丝粥,半天,才道,“我这样的身子,有什么可说的?”
都不知道能活多久,何必耽误人。
“你又说这些!”恒元帝急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你对她不一般,世界这么大,找到一个让你心悦之人多么难得。莫要老拿这事做借口。早日说清楚了,你也能放下心,把她留在身边好好护着。”
萧君澈不语。
目光瞥见装冰糖雪梨的碗空了,语气一转,“皇兄喜欢,便叫皇嫂做去。”
下意思是,别来抢我的。
恒元帝:“……”
看透你个心口不一的闷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