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下,风呼呼的吹。
卧房内,一室寂静。
姜榆站了半个时辰,脑袋越来越沉,昏昏欲睡。
香炉里燃着安神香,本是给渊王起个助眠的作用,倒是把她弄得也想睡了。
姜榆抬手掐自己的脸,顺便瞪了眼床上睡着的人儿。
神经病,自己睡觉还得安排个人在这儿给你挡风。
不行,不能继续在这儿站着。
再站恐怕她自己都要睡着了。
姜榆确定渊王不会醒,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小心的把门关上,屋外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冷战,困意一扫而空。
呼,精神了!
她沿着廊道往外走,想着要出去一趟。
在拐角处,迎面碰到了萧君轩。
几天没见,他瘦了不少,一身风尘仆仆,带着水汽,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萧君轩本是沉着脸,见到她瞬间开心,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一个熊抱扑上来:“阿九小美人儿,本王都想死你了~”
姜榆的脸瞬间白了。
妈的,疼!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又要裂了。
伸手,抓着自己肩膀上那个脑袋的发髻往后一扯。
萧君轩嗷一声,被甩开了。
啊,终于松快了。
胸口的伤被他这么一抱又在隐隐作痛,疼的姜榆皱了眉:“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想的差点儿没一个拥抱把她送走!
萧君轩揉揉自己被揪疼的头发,意识到她伤还没好,自己刚才可能太大力了,嘿嘿笑:“抱歉抱歉,本王没注意。”
姜榆缓了半天觉得好些,想到他刚才很是匆忙的样子,问道:“你是要去找渊王?”
“对,好不容易有这么半日闲功夫,想来找四哥聊聊。”
“你最近很忙吗?”
萧君轩点头:“最近城中出了这么多的事,本王在帮着皇兄一块儿处理。”
“那你可知这些事情的起因为何?”
她真正知道陵城出了事还是跟着送菜小贩的车跑出王府那天,只知道不停的有人打劫杀人,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她还尚不知晓,韩大人也没有告诉她。
“是从数日前成中医馆前来看病的百姓忽然增多开始的。”
萧君轩算是最开始知道事情的人之一,便把所知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了她。
姜榆双手环胸,站在廊道里,望着外面的雨幕沉思了一阵,开口道:“你知道第一个发觉身体异常去城中医馆寻大夫的百姓是何人吗?”
既然一切都是从百姓来医馆看病开始,那么找到这第一个来的人询问,或许就能找到中毒的真正原因。
不彻底清除毒源,就算她能做再多的解药也是没有用的,终究还是有二次中毒的那一天。
到时候再想让所有人恢复正常可就麻烦了。
“不知道,但本王清楚最先向官府上报有异常的医馆是哪一个,应该就是百姓最先看病的地方。”
姜榆拿起剑:“谢了,我先去看看。”
不知道人,问大夫也行。
“哎,你等等本王爷跟你一起去。”
“你不去找渊王了?”
萧君轩又笑,拉着她胳膊:“不去不去,跟小美人一起查案才有意思。”
姜榆拍掉他的爪子,倒也没拦着。
——
大雨中的陵城格外安静,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只听得雨水落在地面的拍打之声。
这样大的雨,萧君轩非要和姜榆打一把伞,还老是将伞偏向她那边,一身衣裳湿了半边也像察觉不到一样。
姜榆把伞扶正,无语望他:“干什么老看着我笑?”
这人从刚才见到她,再到走的这一路,一直在盯着她看,然后不时还笑,露出一嘴白牙,像个傻憨憨一样。
萧君轩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就是看见小美人儿开心而已。”
姜榆不懂:“看见我有什么开心的?”
又不是之前没见过。
咋她长得像个笑话吗?
萧君轩笑笑不说话了。
宫里的事情琐碎繁杂,大多都是群臣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阴晦之事。他很早之前就懂得这些,只是一直不想去触碰,唯愿做个无忧无虑,快乐一生的王爷。
可最近这几年,斗争愈演愈烈,这次不知为何竟波及到了百姓,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在宫帮助皇兄处理公务之时,看见官员汇报上来最新的百姓受难情况,心中很是难受,也非常厌恶以百姓为诱饵的幕后黑手。
忙了这些天,心情一直很差。
今日实在烦躁不堪,忙里偷闲有了半日闲散功夫,本是想去找四哥聊聊,结果却见到了她。
不知为何,一见到她总能想起在红城抓毒害百姓凶手的日子,她聪明机智,有勇有谋,捣毁凶手的老巢,救回数万百姓,还他们一个安定。
一想到她一个女子都能如此勇敢,而他身为南国的王爷又有何理由逃避,不去面对朝堂中的一切?
这样想来,连日的苦闷心情通通不见,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才不自觉的笑了。
姜榆懒得理他。
爱笑就笑吧,反正又不是她像个傻子一样。
四人停在了仁善堂的门口。
大门紧闭,并不开张。
石恒上前敲门三下,无人回应。
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人。
萧君轩觉得他们可能是以为那些作恶的凶手又来了,便上前敲门道:“在下是官府的人,我们之前见过,今日有事特来询问,还望能开门行个方便。”
门吱吖吖的开了个小缝。
有只眼睛顺着缝隙在打量他们,见不是那些凶恶的百姓,便把门打开了点。
瞧模样应该是药堂的伙计,探出头左右看看,没见其他的人,呼出一口气,道:“你们说是官府的人,有何证据?”
石恒和残阳掏出令牌给他看。
他们都是品级非常高的侍卫,每人都配有专属于自己的令牌,这伙计可能并不真正认识。但一看令牌纯金的制造还有上面独有的印记,心中应已是明了,“各位大人里面请。”
二人收了令牌,让萧君轩和姜榆先进。
一进到药堂里,伙计就赶紧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萧君轩问:“你家先生所在何处?”
“哈哈哈哈,老夫在这儿呢。”
从里间走出一位身穿长衫的白发老者,看上去应当是很大的年纪,可身板儿依旧挺直,双目炯炯有神,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手里捧着书卷,正慢悠悠的朝他们这边走来。
萧君轩拱手行礼:“见过卢老。”
姜榆同样行礼,心中不解。
这是何人,能让王爷与他行礼?
“王爷客气。”卢老放下书卷,扶着他的手臂,“老夫已是平民百姓,怎受的起王爷之礼?”
“这有何?不仅是本王,就算是皇兄来了,也同样是要向您行礼的。”萧君轩说着向不明所以的姜榆介绍,“这是卢老,医术高超,举世无双,是我父皇最为信任的大夫。从我父皇还只是个王爷时便一直留在王府做大夫,而后我父王登基,他便成了太医院最厉害的院判,同时一路随我父王东征西讨,数次救了我父王的性命。直到我父王去世,卢老不愿再留于皇宫,便辞官归乡。数年前卢老家中生了变故,儿女意外离世,只留他一人。被我皇兄知晓,亲自将他接来陵城,为他开了仁寿堂,让他在此颐养天年。现在的太医院院判黄太医正是他的徒弟。”
姜榆觉得刚刚自己有些失礼,郑重的再次行礼:“见过卢老。”
“好好好,真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呀!”卢老捋捋胡须,心情似是很好。
萧君轩笑着问她:“阿九小美人猜猜卢老今年多大年纪?”
姜榆认真的想了想:“不过耄耋之年吧?”
“哈哈哈哈哈,”卢老再一次笑了,“想不到在他人的眼中,老竟如此年轻。”
姜榆摸不着头脑。
应该没说错啊,虽然头发和胡子都白了,但声音洪亮,如此有精神,身体看着也很好,不像有什么毛病的样子。
这种状态最多也不会过70岁吧?
萧君轩道:“卢老今年已经一百一十岁高寿了。”
姜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又归于平静。第三次行礼:“晚辈失敬。”
她不是故意往年轻说的,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像一百一十岁的老人家!
卢老请他们坐下,自己做回主位上,伙计给他们上茶,语气里还有些小得意和小骄傲:“老夫人老心不老,还能做很多你们年轻人的做不到的事呢。”
四人都笑了。
扯了会儿闲话,便说起了正事。
萧君轩道:“晚辈今日前来是想请问卢老,是否还记得第一个来您这儿看病身体有异常之人?”
“自然记得,身子不适的是个男子,妻子陪他而来。”卢老喝了口茶,把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尽数讲给他们听。
事情说完,萧君轩看了姜榆一眼,又问:“那夫妻二人可有留下住址一类的信息?”
卢老摇摇头,“只是来看过两次病,其他未多说。他那娘子倒是提了一嘴,说他家住的偏,来一次这边比较困难。”
有名字,住的又偏,一下子缩小了范围。
萧君轩道谢:“多谢卢老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