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二人也用轻功下来,站定:“李大人这花赏的可真是不错。”
“若非这么说,大人又怎会带人寻到此处?”
姜榆没搭话,安静的看着他。
李大人捋了捋胡子,没想到她会如此镇静:“大人就没什么想问的?”
“你引我二人来此处不就是要说的,我又何须再多说废话。”
李大人哈哈大笑:“真是个有趣的丫头。不错,所有失踪的人都是老夫叫人带走的,颜儿和我妾室的死也与老夫有关。”
“理由?”姜榆只问两个字。
“因为只有他们死,我的怡儿才能活。”
李大夫人的芳名叫郑绾怡。
姜榆挑眉,等他继续说。
“怡儿自幼身子虚弱,我与她成亲后多年才孕有颜儿。生产后她的身子更差了,不宜再有孕。我本意是让她好好休息调养身体,不必在意子嗣之事。可她却为了没能给我李家诞下一男丁终日忧愁不堪。为了让她宽心,我只能又娶了两房妾室。”
“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转,可天不随人愿。数日前大夫照常为怡儿诊脉,竟发现她身体已经极度虚弱,时日无多。我还没与她携手白头,怎能让她先我离去?”李大人说着眼中含泪,“正在我烦恼之际,遇上了宋大人和他身边这一位,他们告诉我西域有一种秘术可以消除百病,延长人的寿命。只要我能帮他们一个忙他们就会用此种秘术去医治怡儿,所以——”
“所以你就把这些女子孩童甚至是你的女儿夫人都交给了他们。”姜榆接过他的话,毫无情绪,“你可有想过这些人何其无辜?”
她刚才在毒人队伍里看见了几名女子。
披头散发,衣裙撕裂,双腿上血污不堪,原本隆起的孕肚如今十分平坦。
她们遭遇了何种折磨,根本无法想象。
“无辜?有何无辜?为了怡儿她们就该死。”李大人说的理所应当。
“你的两位夫人和亲生女儿也该死吗?”
“若不是生了颜儿,我夫人的身子不会恶化的如此之快。至于两个妾室,我根本不在乎她们,包括她们腹中的孩子。”
姜榆不想反驳一个三观不正的老头子。
同时也有点为死去的李清颜和两位夫人悲哀。
她顿了顿,又问一句:“你夫人知道这件事么?”
“她永远不会知道的,”李大人擦掉眼泪,阴狠的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不会活着带着这件事走出这里。”
姜榆笑了一下。
很不屑的笑。
不会活着出去?
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把他们弄死在这儿。
“哎,李大人何苦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这么凶?”一边的久未说话的青衣男子开口,手中拿着折扇,“在下早就听闻毒圣袁衡之有三个徒弟,大徒弟饱读诗书,医术超群,是个十分美丽的才女。小徒弟年纪尚幼,虽医术不及大徒弟那般厉害,轻功却很是了得。唯有二徒弟,天资聪颖,智谋无双,又武功卓绝,还有一张罕见的美人皮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姜榆忽略这人拍马屁的话:“你认得我师父?”
“自然,在下与令师有过几次交集。”
残阳在她耳边说:“他就是那日晚间去御史府的人。”
这个被唤作“宋大人”的男子头发半白,个子普通,生的一双小眼和鹰钩鼻,脸上皱纹丛生,偏偏还一直在笑,看着就非常让人讨厌。
“我师父已去,拿他老人家出来说话,有何用意,直说。”
姜榆不信他是师父的朋友,更不信他是单纯的想要叙旧什么的。
磨磨唧唧说了半天,肯定是有目的的。
宋大人没料到她这般直接,手中的扇子扇了两下,倒是没有尴尬:“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兜圈子了。把《青石杂记》交出来,在下就饶你们不死。”
《青石杂记》是姜榆梦中的那本书。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冲这本书来的了。
姜榆见怪不怪,回他俩字:“没有。”
宋大人:“……”
伪善的面具卸下,男子脸上尽是扭曲的狠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银铃,摇啊摇,摇啊摇。
清脆的铃声飘飘荡荡,在山间回绕。
静如松木的毒人队伍动了。
接连不断的低吼声,火把被他们扔在一边,猩红的眼睛闪着光,齐齐盯着她二人。
“早这样不就完了,废什么话呢。”姜榆懒洋洋的开口,有点烦。
明明是个恶人,还非得装作一副善良好人的样子,恶不恶心。
残阳站在她身边,嘴唇抿着,在等她出手。
“怕不怕?”姜榆问。
“不怕!”残阳声音可大,大眼睛里没有畏惧之色。
“那就好,今天就让师姐看看,这么久的训练你到底进步了没有。”
“好嘞!”
长剑出鞘,闪过一抹银光
——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咔嚓”一声,天空闪过一道炸雷。
一闪而过的光,照亮了满地鲜红。
不,是黑的。
李大人和宋大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地毒人尸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人,手都在抖。
他费尽心思造出来的毒人,竟然就这样被毁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几步上前,说话有点不太流利,“我的毒人,很厉害,你怎么…怎么……”
怎么这么快,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面前的女孩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全身湿透,伤痕累累,伤口在向外渗血,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残阳同样一身伤痕的跪在地上。
打了好久,没力气了。
女孩没有回那个人的话。
但她听出来了,中原话说的不流利,磕磕巴巴,是个西域人。
她是跟西域人有仇还是怎的,遇见他们必受重伤。
宋大人慌了,照这样下去下一个死的肯定是他们。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抽出黑衣人腰间的弯刀,抵在姜榆的脖颈上,咬牙切齿的说:“当初杀了那个老东西的时候就应该连着你们两个一块解决了,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心头大患。”
一直没有动静的姜榆身躯晃了一下。
声音低低,“我师父的死跟你有关系?”
“是啊,在下亲自参与的,还在那个老不死的身上捅了好几刀。”宋大人说着说着有些癫狂,眼中是得逞的快感,“一刀一刀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真是爽呢,我——”
话音突然停了。
他感觉脸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淌下来,伸手一摸,是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有把剑插进了他右边的眼眶。
雨幕里,原本跪着的女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额边的碎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脸色很白,嘴角咧开了一个很大的弧度,像是在笑,无声的笑,好看的眼睛里也有笑意。
可那笑意后,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灼红了她的眼睛。她右手握着剑柄,又往里捅了捅。就这么扯着嘴角,笑着,像地狱来的鬼魅,声音魅惑,飘进了他的耳朵,“好好活着不好吗,怎么这么喜欢找死呢?”
“既然喜欢,那我就成全你好不好啊?”
宋大人痛到失声,仅剩的一只眼看着面前像鬼一样的女子,战栗着说不出话。
又是一声炸雷闪过,遮住了响天彻地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