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王府。
程泰和红荛回来复命。
夜色浓重,二人不想打扰王爷休息,准备明日天亮再说。
可一进王府,便被林管家带着去了王爷房间。
二人抱拳行礼,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
听见她伤的有些严重,幔帐后的男子蹙起眉头。
红荛犹豫着,还是开口,“主子,属下无意间在那女孩身上发现了谢遂家仆专有的玉佩。”
男人陡然睁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阴狠。
“她会不会是……”
“不会。”男人语调慵懒,很坚定,“谢遂管不住这只小刺猬。”
程泰和红荛一头问号。
刺猬?
什么刺猬?
是那个女孩吗?
两人互看一眼,无声的笑了一下。
感觉王爷对这个女孩不一般。
——
次日晌午,姜榆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就是疼。
不过还好,跟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比,现在的疼能忍受。
她看着床顶的白帐发了会儿呆,扭头,看见了残阳,萧君轩,还有站在他身后的石恒。
都在这儿呢。
她一点点的把左小臂向后缩,以手肘为支点,试图支撑着坐起来。可刚用了些许力气,左臂撕裂的痛感让她陡然倒下。
身子一挨到床,又碰到了背后的伤口,姜榆疼的直抽气。
“疼吧?疼了就要长记性,下回就知道受伤不能乱动了!”萧君轩把人扶起来,在她背后放了个软枕给她靠着,柔声问,“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死不了。”
姜榆托着左臂,说了五个字。
声音轻,但能听得出来情绪不好。
萧君轩不在意,只当她是伤口太疼心情烦躁。
她看见了屏风上挂着她自己昨天那套满是血渍的衣服,又垂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干净的中衣,微微皱眉。
昨天回来之后的事情,她依稀记得一点。
院子里有打斗声,后来有两个人进来她的房间,一男一女,看不清样子。她还用剑抵住了那女子的喉咙。
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昨天除了你们还有人进来过我的房间吗?”姜榆看向萧君轩。
“有啊,本王回府找了个靠得住的丫鬟来给你上药,你的衣服就是她换的。”萧君轩面不改色的说着。
姜榆盯着他的眼睛看。
人有没有撒谎,眼睛最清楚。
萧君轩也不躲避,跟她直视。
实际心里慌的很。
这话他昨天练了好多遍,就怕在小美人儿的气场下会出露出马脚。
四哥的暗卫队,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算是小美人儿也不行。
姜榆见他如此镇定,估摸着他也不能讲假话,便移开了视线。
应该是她疼的神志不清,想多了吧。
萧君轩松了口气。
“那昨晚院子里的打斗声是怎么回事?”
“有人来刺杀你,被本王的护卫队解决了。他们的尸体本王叫人送去大理寺严加看管,等你好了再过去看。”
姜榆点点头。
此刻的她脸色苍白,薄唇紧抿,很明显,不高兴。
原因?
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给她换衣服。
就算知道是好意帮忙,她还是不舒服。
她非常讨厌别人碰她,更何况是帮她换衣服这种近身的行为。
姜榆现在想洗澡。
狂想!
她把左臂上的纱布掀开,伤口四周的黑色已经褪去,但还是发红冒血丝。中心裂开处依旧深可见骨,看上去很是可怖。
跟昨天比,好了很多了。
“残阳,缝合伤口有问题吗?”
“啊?”残阳被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没问题。”
“那就帮我缝上吧。”
都能见骨头了,不缝上,愈合的速度会很慢,不方便以后活动。
残阳去药房拿了针线和麻沸散回来,先将麻沸散外敷到伤处,再用烛火燎针头消毒,穿针引线,紧接着对准伤口,下针。
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涉及到医病治伤,他还是十分认真的。
一下一下的顺着皮肉而过,丝毫不会手抖。
有了麻沸散的效果,姜榆没有感觉很疼。也就是盯着一处发了会儿呆的功夫,伤口就缝合完了。
残阳把多余的线剪掉,又给她上药,包好纱布,满意地开口,“好啦!”
“不错。”姜榆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说着就要下床。
他跟萧君轩都被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洗澡啊。”姜榆费力地穿好鞋,扶着床棱站起来。
“你疯啦?!”萧君轩就没见过她这样的,按着她坐下,“你满身伤洗什么澡?不要命啦!”
姜榆又重新站起来,用了力气,说话都有些喘,“我受伤,就能洗澡。”
她一想到毒人那黑长指甲划破了她的手臂,又有个陌生人给她换衣服碰过她,她就非常不舒服。
再不洗澡,她会疯的。
“可……”
萧君轩话还没说完,残阳拉住他,摇摇头。
意思是别再说了。
他之前也是跟他一样的说辞,但后果还是蛮惨的。
师姐想做的事,一般人都拦不住。
——
姜榆还是洗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澡。
她不傻,会小心的避开比较严重的伤口,不让它们沾到水。至于剩下那些小小的割伤划伤,就比较随意了。
洗完上药,换好衣服出来,她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除了脸苍白的不像话。
浴室和房间有一段距离,姜榆扶着墙慢慢往回走,看了眼院子里,跟平时一样,没有变化。
但她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昨天晚上,应该死了不少人,且死相很惨。
就算萧君轩叫人仔细的清理了,这股血腥味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散去的。
看来这院子里的机关,以后还得多弄一些。
房间里,萧君轩跟残阳一个趴桌子,一个靠床棱,睡着了。
这两天昼夜颠倒,昨日又一夜未睡,估计是困的不行了。
他们两个都是典型的娃娃脸,眼睛又大又圆,皮肤生的白,眼下一点点黑青就会很明显。
姜榆毫不犹豫的伸手把人掐醒。
嗯,手感真好。
萧君轩捂脸,睡眼朦胧,睡的正香被人掐醒就很委屈,“小美人儿为什么要掐本王的脸?”
残阳也很委屈,但残阳不说。
姜榆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回你的王府睡,今天什么都不干。”
“为什么?大理寺少卿不是说了御史李大人跟这件事有关,不去抓他吗?”
“抓了有什么用,单靠两个人的证词有什么用?”姜榆反问,“这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别说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有,他们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可那些失踪的人……”
“你连真正的凶手是谁都没弄清楚呢上哪里去找失踪的人!”姜榆没耐心,声音拔高,但因为身体虚弱听上去还是很轻,“光听大理寺那两个人的话你就敢肯定所有事是李大人干的?你动动脑子想想行不行,他有那个本事吗?!”
萧君轩一时语噎。
的确,皇兄只让他管理陵城百姓的大小事宜,其余事务一概不用他负责,手中没有实权,他又生性怯懦,没这个胆子去干这么大的事。
所以……这背后还有人?
萧君轩顿时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了。
他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他果然不适合想这种复杂的事情。
还是老老实实在一边帮忙比较好。
他抱着椅子耍赖,“不回去,本王累了,走不动。”
姜榆:“……”
话题转换的要不要这么快?
“本王在这里休息就行,还能照顾小美人儿你。”萧君轩看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不好呀?”
姜榆拒绝:“不好,我这院子里就两个能住人的房间,还有一个是药材房,里面放着各种毒物,像蝎子蜈蚣蜘蛛蛇……”
她话还没说完,萧君轩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残阳忍不住笑,“师姐我去送送他。”
“去吧。”
大门外。
萧君轩十分憋屈。
忙前忙后一夜没睡,现在又被赶出来了。
哼,要不是害怕那些动物,他才不走呢!
残阳追出来,“行啦,别哭丧着脸,回去好好休息。”
“好吧,你也好好休息。”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包括我回来之后告诉你的,不要跟任何人讲。”残阳认真的说。
他虽然没有师姐那么聪明的脑子,但他觉得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萧君轩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放心,本王的嘴巴很严,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想了想,他又小声的问:“你师姐的脾气一直这么不好吗?”
他自从红城认识了她知道她儿耐性不好,容易发火,但今天脾气好像格外的差。
残阳略略思索,“可能…师姐脸被打了,心情不好。”
师姐很讨厌别人碰她脸的。
萧君轩:“……”
——
自认为“嘴巴很严”的烨王殿下又没回府,去了渊王府。
恒元帝正和萧君澈下棋。
屋子里没有外人,不用担心消息外露。一见到亲人,萧君轩就忍不住了,一张嘴巴巴地把昨天的事全都说了。
哪还记得答应残阳的话?
他两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老委屈,“三哥四哥,你们看,我忙的连觉都来不及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恒元帝是三皇子,私下里萧君轩会叫三哥,不会叫皇兄。
主要是皇上不喜欢皇兄这个称呼,觉得把他们兄弟之间的距离都拉远了。
恒元帝跟萧君澈专注于棋盘,没人理他。
萧君澈左手扶衣袖,右手两指夹起白子,将其放于棋盘中心处,微微一笑,“三哥,你输了。”
恒元帝瞪大眼睛看,随即无奈的摇摇头,“每次都输给你,看来朕回去还要多加练习棋艺才是,早晚有一天朕要赢过你。”
“随时恭候三哥。”
萧君轩:“……”
有人理理他吗?
他是透明的吗?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才想起下边的萧君轩,“欸,八弟刚才说什么?”
萧君轩:“……我忙的有黑眼圈了。”
“哦,那就多睡觉。人家阿九姑娘受了重伤都没说什么,八弟一个男子又怎能抱怨?”恒元帝便把棋子捡回棋盒边说。
“臣弟觉得三哥说的有道理。”
萧君轩:“……”
这是他的亲哥哥们吗?
突然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