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
姜榆和残阳耗费一整日才将解药研制出来。烨王和贴身侍卫石恒赶来时,二人刚到娑清井不久。
残阳拔掉白瓷瓶的瓶塞,将瓶中液体尽数倒入井中。
萧君轩好奇地往下看了看,井中之水清澈见底,毫无变化,就开口问道:“这个解药倒下去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是,药液是用来解水中之毒的。”残阳指了指脚边用白布盖着的木盆,“还要搭配这个药膏外敷,用以消除百姓身上的溃烂。等下我再开个方子,用解了毒的水去熬制,连服五日就会好转。”
萧君轩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辛苦二位,待百姓康复之后本王重重有赏。”
一直没说话的姜榆走上前,摊开手,“重赏就不用了,王爷,我们俩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你要是真的想赏,能给顿好吃的饭菜和能睡个好觉的房间吗?”
萧君轩愣了半天,头一次见如此直白的女子,随即哈哈大笑,“是本王疏忽了,石恒,快带二位去休息。”
“是。”
城主府整顿一日,原来那些在徐昌手下为非作歹的下人和官兵都已被关进大牢,剩下的都是忠厚老实没做过坏事的和烨王带来的人。褪去做表面功夫的朴素样子,城主府内豪华奢靡,处处都透着精致。
石恒为姜榆二人安排了两间上好的房间,他们刚坐下没一会儿,府中下人便将饭食送进屋内。
荤素搭配,鱼肉皆全,看着就让人馋虫大动。
残阳坐在桌边,拿着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
姜榆看他吃的这么香,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
残阳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天跟着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对不起,师姐没让你过的好。”姜榆摸摸他圆乎乎的脑袋,十分抱歉的开口。
“跟师姐在一起就是过的好。”残阳放下碗筷,两颊吃的鼓鼓,活像个小仓鼠,很是可爱,“吃住什么的我都不挑的,只要跟师姐在一起就行……嗝…嗝……”
完,吃的太急,噎住了。
姜榆哭笑不得,赶忙倒杯水拿给他,又帮他顺背。一杯水下肚,总算不噎了,残阳舒服的叹气,对姜榆笑笑,眼睛弯弯。
“师姐吃饭呀,干嘛老看着我?”残阳把一个大鸡腿夹到姜榆碗里,“快吃快吃,这城主府里的厨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姜榆把鸡腿夹回到他的碗里,“师姐不爱吃,你吃吧。吃慢些,不着急。”
残阳皱眉看了看她,没多想,便继续大口吃饭。
瞧他吃得这么开心,姜榆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自己都吃的多了些。
晚饭过后,残阳摸着吃的圆鼓鼓的肚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姜榆就把他赶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估摸着,今晚大家都能睡个好觉。
——
事实上,姜榆睡的并不好。
她一整晚都在做梦。
梦里,她和一个长得十分和蔼的老人站在竹林间。老人告诉她这世上不只是有医术能够救人,毒药也能。只是很多人不得其法,便将毒物视为邪物,令人厌弃。而大多数的人更愿意用毒去害人,从而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画面一转,老人带她到了一个房间,房间内放着许多书籍。老人从其中拿起一本,交给她,告诉她要把这本书背下来然后烧掉,绝不可将其中内容告诉任何人。
她刚要把书翻开,场景又一次变换。她来到了一条偏僻小路,数位黑衣人将她包围。
她看见了那个老人,一位身穿但紫色长裙的美丽女子,还有残阳。
他们都在与黑衣人拼命厮杀,她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突然,一支长剑自老人身后穿过。老人身子一滞,吐出一口鲜血。
他强撑着站起,为她扫清身后的障碍。他看向她,用力地朝她喊:“记住为师的话,快走——”
姜榆想要冲过去救他,却被残阳拦住。她拼命挣扎,怎么都过不去。眼看着那个老人被黑衣人抹了脖子,还在他的尸体上不断踩踏。
她目疵欲裂,浓重的悲伤向她袭来。
“师父——”
“师父——”
姜榆猛然从梦中惊醒,她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汗如雨下,连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些。
她缓了半天才觉得好点,下床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而后坐在桌边沉思。
师父?
梦里的那个老人是师父?
被黑衣人围攻的画面……是她穿越来之前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
她为何会梦到这些?
那本书……那本书又是什么?
“姑娘?姑娘可醒了?”
姜榆还深想,便听见门外有人在叫她。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没有那么难受后才开口回应:“何人?”
“回姑娘,我们是烨王殿下派来伺候姑娘梳洗的下人。若是姑娘醒了就烦请把门打开,我们好为姑娘打扮。”
姜榆过去开了门,一众侍女手端木案头低垂着,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地上。向她福身行礼后,自顾自的拿着东西进了房间。
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嬷嬷把热浴桶放下,往里倒入热水,撒上花瓣。确认水温合适后打开屏风,将内外隔好。做完这些,领头嬷嬷对姜榆说,“姑娘,可以洗澡了。”
“谢谢。”
淋了雨,又在外面待了好几天没洗澡,姜榆觉得自己身上已经臭到不行。昨天太累没力气动,又做噩梦出了一身汗,现在洗个澡刚刚好。
丫头们见她动了也要跟着进去伺候,被姜榆拦住了:“我不习惯别人看着我洗澡,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回去吧。”
“可姑娘……”丫头们面面相觑,很是为难。
“你们王爷问就说我说的,怪不到你们。”
“是。”丫头们把手中的木案放下,行礼后退出房间。
姜榆这个澡洗的时间很长,一直到水都凉了她才从热浴桶中出来。
她很讨厌也受不了自己身上又脏又有味道,花瓣澡又香又舒服,里面应该还加了安神的精油。她忍不住多泡了一会儿,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整个人觉得很舒服。
姜榆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出来,桌上放着很多东西。从里到外的衣服鞋子,再到胭脂水粉,各种各样的首饰,一应俱全。
她笑笑,这烨王还挺细心的。
颜色款式显眼的裙子她不穿,宽袖长袍她也不穿,嫌麻烦。最后,姜榆的目光定在了一套银色男式样子的骑装上。
这套好,好看简单又方便。
把原来的衣服从里到外换下,穿上新衣服,姜榆坐在梳妆台前擦着自己的头发。
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属实不太好擦。等到擦干时她的手都酸到不行,耐心也没了。几下把头发梳好后,用发带束起,扎个马尾,额两边头散落着些许碎发。至于什么首饰胭脂水粉,姜榆连看都没看,直接拿起自己的剑就出了门。
屋外,日头高照,已是晌午。
姜榆伸了个大懒腰,被阳光晒的很是舒服。
她向外走,沿路看见不少下人都在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姜榆拦下一个,问起残阳和王爷的所在,才得知他们早上去给百姓派药过后便一起去了后院。
药都派完了?
看来她睡的是有些久。
姜榆对下人道了谢,便转身去往后院。
——
城主府的后院装修的更是别致,夫人少爷们的别院各有特色。大到房屋风格,小到栽种的花花草草,无一不显露出住在这里之人的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姜榆走来的这一路,两旁都栽满了鲜花,花香清冽,沁人心脾。
老管家曾经跟她说过,徐洪元的正妻是个十分喜爱花草之人,他便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从全国各地为其移植来各式各样品种罕见的鲜花植株。每到盛夏,后院百花盛开,花香四溢,经久不散,引来蝴蝶翩翩飞舞,是红城家喻户晓的奇景。
后来正妻去世,徐洪元仍吩咐下人精细打理花草,只是除此之外在不允许任何人去她的别院。而他自己常常在那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相比于徐周氏的别院,徐杨氏的就略逊色一些。姜榆趁着人进去打扫的间隙往里看了一眼,虽外表华丽,可还是给人清清冷冷之感。
守着空荡的别院,等着心爱之人过来看她,徐杨氏该是有多煎熬。
徐昌自幼便见到母亲过着这样痛苦的生活,对其父又怎能不恨?
姜榆叹了口气。
唉,一家子都是可怜人。
她闲逛着到了徐昌别院后的空地,残阳、烨王和他的贴身侍卫石恒都在。
看样子,是在聊天。
聊的还挺开心。
她走过去,聊的入迷的二人压根都没发现,还在哈哈大笑。石恒瞧见了她,咳嗽了两声,提醒他家王爷。
萧君轩被人打扰,不悦地抬头。看清来人时,瞳孔瞬间放大。
女孩身形挺拔,一身银色骑装,小腰不赢一握。双手戴着与衣服同色的半指手套,手握长剑,气势十足。
一头长发并没有像其他女子般梳成十分复杂的发髻,而是用几根发带束起。五官精致,神色冰冷,清瘦的小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作为南国尊贵的王爷,他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可这般英姿飒爽,气场强大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被抓走那夜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后来再见时她摘下面巾,看到了她的容貌时他就惊叹不已。没想到今日一见,更是好看了。
残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姜榆来了,蹦蹦哒哒的到她身边:“师姐,你睡好了哦。”
“嗯,你在这儿跟他干什么呢?”
“我早上出去看百姓的时候碰见了他们。这个侍卫要跟我比武,几招被我打败之后这个王爷又让我给他讲讲江湖上的事情。”残阳说,“我看师姐在休息,闲着没事就给他讲了。”
石恒:“……”
你一定要强调几招这两个字吗??
萧君轩两手撑着脸,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看向姜榆:“对啊对啊,是本王让他陪本王玩的。江湖上趣事真多,小美人儿可否在讲一些给本王听?”
姜榆不喜欢这个称呼,“王爷还真有闲情逸致,外族人盗走尸体之事王爷不管了吗?”
萧君轩的脸瞬间垮了,好不容易能休息,怎么还有事情没办完?
还是个至关重要的大事。
他不情不愿的起身,“走吧,跟本王去前厅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