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冷冷地盯着唐安南。
“你不是活人,你是地狱出来的恶鬼,你为什么还能站在阳光之下。”
唐安南看着天空,空虚长叹一声:“地狱的恶鬼?说得不错,不过,恶鬼回来是来找你索命的。”
濮墨揪住唐安南的衣袖,不想让母亲过去。
“放心娘亲只是去解决一些问题,不会再离开你了。”
霍长泽从未相信她死亡过,所以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并不感觉到震惊,只是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当你杀了离北王,还砍下他的头颅时,你就应该想到我或者其他人会替他报仇的。”
唐安南抽出刀来,这把刀轻巧好用,却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母亲留给我这样一把刀大概没想到会拿做他用?”
巴伦向后退去。
唐安南和霍长泽紧随其后。
“我们永不认输。”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让你们认输。”唐安南提着刀一步步的向他靠近,“我从来都想着是怎么把你杀死,提着你的头颅回去见你的族人,我要让你的族人生生世世都只能味道在我们脚下,永远为奴为弊永远都别想再抬起头来,听着是不是很残忍你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想过可惜你想错了一件事情,青云并非任你们蹂躏的地方,这个地方除了我以外还有我的丈夫我的兄长,还有镇守四方的将领,她们并非无法与你作战他们有后顾之忧,但是我没有,你没有办法握住我的弱点,而我却可以永永远远的记住你的弱点,巴伦,你打不过我的,给你的机会最后再挣扎一下。”
后面的援军,早就已经被唐安南给切断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面临着失败,或许是从这个女人回来之后的那一刻开始吧。
可是,他不甘心!
巴伦在震动中站了起来,他回过身,看雷云奔腾向这里。
暴雨冲刷着铁骑,随着泥浆迸溅在马蹄间。狼群呼啸狂奔,久违的压迫感横扫战场,这是属于离北铁骑的锋芒。
不属于他们。
当霍长泽出现在荏汝战场,巴伦的疾袭就失败了。他没能攻入宛州城,反而在这里折掉了悍将和精锐,再留下来就是消耗,他此刻应该撤兵。
城门前锋已经掉马回头,濠沟后方的传讯兵在飞驰间舞动着猎鹰旗。
压成长龙的离北铁骑截断了东南方,蝎子们推动攻城器械,开始向东方的天坑鹰猎河撤退。
“你输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城门随即打开,钊阳宗带着憋了两日的守备军提刀冲出来,扯足劲儿喊:“二爷来了!”
看见唐安南,他们热泪盈眶,喊了声:“郡主——”
“好久不见。”
要不是濮墨一直抱着她,霍长泽也要拥抱着失而复得的她好好看看。
巴伦带着弯刀翻身上了空马,用边沙话让精锐出列,分为两道殿后的屏障,在西面和东南面阻挡住锦衣骑和离北铁骑,给中间撤退的辎重队争取时间。
没有时间,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唐安南在这里,他们能活着回去的几率几乎为零。
“殿下!”单云单手策马,带着禁色赶到萧兰佐身边。
萧兰佐用左手捡回,他没上马,而是看着巴伦率领精锐驰向南方,去迎战霍长泽。
“安南……”
唐安南说:“预备。”
萧兰佐知道她的意思。
也跟着抬手。
单云反应迅速,他在马上抬起手臂,朝着城墙高声说:“预备——!”
巴伦的背影即将隐入大雨,但是他的红发过于耀眼,就像是在雨中点亮的活靶子。萧兰佐注视着他,仿佛是盯着正在活动的兔子。
巴伦在雨点里似乎感知到什么,他霎时间回头,隔着暴雨看见萧兰佐对唐安南说了句什么。
唐安南对着他笑起来。
怀里抱着濮墨,还在低声细语地哄着。
墙头的床子弩顿时射出,巨箭在高空好似横冲直撞的牛车,眨眼就突射到了巴伦后方。巴伦在疾雨四溅的危急时刻被迫下马,就在他滚身的那一瞬间,巨箭已经撞入了精锐骑队,骑兵们被撞翻落地,战马根本躲闪不及,只要被砸中,就会当场毙命。
这些箭头加上了唐安南的力量,准确度可想而知,他们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逃离绝无可能。
战马惊鸣,歪身翻跌在泥浆里,血花当即喷现,这支队伍被打散了。
床子弩让骑兵们闻风丧胆,它超强的杀伤力绝非单人能够抵挡,每次出现在战场,都会造成死伤无数。
更何况这中间还加上了一个可怕的人的助力。
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可是放在他们身上却用的理所当然。
巴伦爬起身,弯刀猛地挥向前方,架住了霍长泽的银狼刀!然而霍长泽不是萧兰佐,巴伦的弯刀仅仅停顿了刹那,就被霍长泽直接砸向地面,差点脱手。
这个力道太恐怖了!
唐安南不知什么时候紧随其后,一刀下去,差点削掉了脑袋。
巴伦整个身体都跟着沉下去,他双手稳住弯刀,在暴喝里竟然试图抬起来。
唐安南没有再动,雨水打湿了头发,濮墨挣扎着要过去。
“濮墨听话。”
霍长泽没戴头盔,雨水沿着他的鬓角下淌,没冲干净的污血滑过眉眼,他缓慢地拖着银狼刀,在这一刻的俯瞰里冲巴伦露出了笑容,令人毛发森然。
“我、在、找、你。”
雨声激荡,阴沉的乌云遮天蔽地,几乎要压到战场,雷鸣贴着头皮阵爆,巴伦在阴暝间看到了狼的獠牙。
弯刀“砰”地斜过去,让银狼刀滑开了。
唐安南就在旁边,杀掉了任何一个靠近这片战场的人,这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战争,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虽然唐安南很想亲手杀掉巴伦替父亲报仇,可是……他们俩人比起来延钰的心更痛。
这个仇交给他的报是更容易的,也是最合理的。
巴伦退身的瞬间,相柳的前蹄就踏在了他留下的脚印里,溅起肮脏的污浊。
周围的骑兵跟离北铁骑混杂在一起,铁骑簇新的刀在边郡饮饱了鲜血,锋利得像是正在张口咆哮。
唐安南抬手轻易解决了这帮骑兵,他们只能在痛苦中等待死亡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巴伦在疾退里再度上马,银狼刀突袭到了门面,他的马跟着连退几步。霍长泽仿佛养足了精神,步步紧逼。
钊阳宗跃起来,纵身跳进意图撤退的骑兵里,抡刀先砍马腿,再带人疾步追向转移器械的蝎子。
他挤出狞笑,道:“去你的!秃子偿命来!”
中间还不忘对唐安南说:“郡主、郡主殿下您躲远点可别伤着你了。”
这话说说也就行了,谁能伤到她呢?
宛州终于开始反扑,锦衣骑奔袭过濠沟,推着骑兵潮涌向东方。
铁骑靠近天空河畔的队伍沿河北截,就在河畔断掉了骑兵回奔的道路,跟守备军和锦衣骑形成三面包围,逼着骑兵们聚集到中央空地。
濮墨被抱回去,在城门上拼命的对着唐安南的方向大吼着:“娘亲——”
唐安南回头,抬手笑了笑。
濮墨就已经高兴的在那里哄堂大笑,也算是这片战场上面难得的一抹快乐和温暖。
不过有人可笑不出来了。如今还剩下的豁口只有北方,但是巴伦迟迟不下令向北撤退,因为北方紧靠沙三营,他担心这是霍长泽刻意留出的陷阱,更担心江元洲埋伏在北方,他已经殆于四面楚歌的绝地了。
其实,唐安南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明白了,没什么是可以掏出她的视线范围。
银狼刀削向喉结,巴伦敏捷地俯身躲闪,格刀的同时用边沙话说着:“前锋替换!”
迎击离北铁骑的精锐立即后撤,骑兵见缝插针,在东南方组成斜面墙,策马疾驰时抡高了铁锤。
银狼刀猛抬,刀面承接着急促的雨打,横在半空中,像是拴住铁骑的最后一条锁链。霍长泽没动,背后的离北铁骑也没有动。
他们在等。
唐安南眼中颜色聚变,她就在等着这个时候,说起来,他还没有见过有人能这么撑得住,不知道巴伦会不会是第一个呢?
巴伦说:“冲锋!”
骑兵们的马蹄奔袭进泥浆,在泥水和雨水掺杂扑面的同时高喊着边沙话。
霍长泽垂下手臂,墙头观望的守备军还没看清,就听铁骑传出整齐的归鞘声,铁骑竟然在此刻收起了刀。
霍长泽立在前方猛地转出新长刀,铁骑就好似掀开了遮挡的铁皮盖,只听“哗”地一声齐响,马腹侧旁露出清一色的长刀。长刀在边郡没有见血,它们只在茶石天坑露过锋芒,现下淋着雨,雪亮的刀尖淌的还是雨水。
唐安南接过一把。
她要同霍长泽一起亲手了结这个人的性命,毕竟他拿走了离北的骄傲和信仰。
“巴伦,我会把你的头拿回去放在你可敦可汗面前好好看着,如今你的垂死挣扎让我觉得异常滑稽。”
明明就是赢不了的战争,为什么还要继续?
可是不继续,难道就投降吗?
不!
这样的话,他就不是巴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