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珩带着言兮去了画眉山庄。
“ThrushcrossGrange(画眉山庄)……”
言兮看着门口落败的石牌,缓缓念出上面绿漆写就的英文字体。
雨还在下着,洛君珩撑起一把黑伞,罩在两个人的头顶,他偏头看着言兮,淡淡道:“还记得这里吗?”
言兮摇摇头,一脸淡漠,“不记得了。”
“进去瞧瞧。”
洛君珩带着她畅通无阻地进了山庄,拾阶而上,这座庄园一看就很久没人打扫了,绿植没有人修剪,杂乱地生长着,落叶也无人清扫,铺满了路,鞋子踩上去发出沙沙的沉闷声响,庄园无人居住,一点人气儿都没有,透着阴森的气息。
言兮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着环境,她步伐迈得缓慢,洛君珩也没有催她的意思,就这样与她并肩一步步地往前走,言兮问:“你要带我来见谁?”
“稍后见了就知道。”
自从来到伯明翰,两个人几乎都是用英文在交流。
洛君珩说英文的时候与他说中文完全是两种感觉,他的中文已经说的很流利很地道了,但讲中文的时候慢吞吞,给人一种古人般文绉绉的感觉,可他的伦敦音则带着一种慵懒沙哑的感觉,就如同伯明翰的天气,阴冷、潮湿,而又梦幻。
一直往前走着,直到转过一条石子路,落叶遮住了路上的坑,言兮穿着一双白色的长筒靴,带着一点点跟,踩下去的时候陷进坑里,差点崴到脚。
“小心!”
洛君珩适时扶住了她,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言兮猝不及防地靠在他的身上,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幽静眼眸,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闻到他身上特有的一种味道,说不出是什么,混杂着雪茄、烟草和海洋的香味,带有一种古典、硬朗而又深沉的气息,就如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言兮听到了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就在她以为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窗棂的拍打声,她耳朵灵敏地动了动,猛地转头往旁边看去。
洛君珩垂眸看着她的耳朵,眸色忽沉,也将言兮不动声色地放开了。
言兮的视线已被窗内的景象吸引住了。
窗内,竟然有一个女人!
一间破旧的小屋,一扇破烂的窗户,女人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也脏兮兮的,黑色的指甲又尖又长,如同一个野人,她就趴在窗边,呆呆地看着他们。
她盯着言兮半响,忽然开始疯狂地尖叫起来,叫的人毛骨悚然。
言兮瞧着窗子里的人,秀眉重重一蹙。
这就是洛君珩口中的那位老朋友?
“她是谁?”
洛君珩也微微转身,朝窗边看去,沉静的眼眸泛着深沉冷冽的光。
他淡淡开口给她介绍,“她是画眉山庄主人的遗孀,叫做凯瑟琳·梅·布朗格。这里的人都管她叫做梅夫人。她曾是你的朋友,也是害你的帮凶。”
言兮眸眼微眯,蓦地转头朝他看过去。
“你是说,她背叛了我?”
洛君珩“嗯”了一声,“你曾经从马上摔下来一次,掉了一个孩子,马蹄被人动了手脚,是凯瑟琳·梅干的;后来也是她,被肖恩利用,联合着敌对势力想要刺杀我,关键时刻是你替我挡了一枪,就伤在这个位置。”
说着,他的手轻轻碰在她前胸贴近心口的位置。
言兮身体一紧,却没有动弹,任由他挑开了她脖颈至胸前的纽扣,露出白皙的肌肤,那里有一块刺目的伤疤,看上去触目惊心,再偏一点,就挨着心脏了。
洛君珩覆着薄茧的修长指尖在她的那处轻轻抚着,激起层层战栗。
“疼吗?”他问。
言兮强忍着身体上的一些反应,道:“忘了。”
窗棂再次被女人的手抓住,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女人努力想要把头探出来,如同困在笼中的野兽,她龇牙咧嘴,嘴里嘟嘟囔囔着说着什么,言兮耳朵又动了动,仔细辨认着她口中的话,她好像在叫“希尔”,又好像在说“索菲亚”……
言兮眉睫闪动,“她疯了吗?”
“或许吧。”
洛君珩满脸淡漠,“我把她关在这里,找不同的流浪汉来和她云雨,她先后怀过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怀上后,我让人将她扶上马,她从马上摔了三次,孩子才掉了;第二个孩子怀上后,我给了她一枪,孩子死了,我让人把她救活了,她便疯了。”
言兮静静地听着。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却残冷得如同来自黑压压的云端。
“真是残忍呢。”言兮做出评价。
洛君珩轻轻勾了下唇,“是啊,残忍。我把她对你做的事同样施加在她的身上,她却疯了。可见报应不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是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的。”
言兮盯着窗里的女人,浅灰色的眼瞳里尽是冷漠。
洛君珩将她的衣扣一颗一颗地系上,淡淡道:“我们走吧。”
疯女人还贴着窗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转身之时,言兮听到她喃喃了一句“不,你不是索菲亚,不是索菲亚”,言兮眸光一冷,朝后看了一眼。
洛君珩像是没听见,“怎么了?”
“没什么。”言兮应了一句,随着他缓步离开了画眉山庄。
雨已经停了。
上了马车,洛君珩侧身看着言兮,微微抬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说不出的轻柔,他问她,“你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些事了,是吗?”
言兮抬眸看着他,唇线紧紧抿在一起,摇了摇头。
“没关系。”
洛君珩宽慰着她,声音更加温柔,他捧起她的脸,湛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你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比什么都好。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
他微微俯身,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宽厚有力的大掌按在她的后脑勺上。
她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听着他沙哑低沉的嗓音道:“兮兮,再爱我一次。”
言兮手掌发麻,一颗心在不断地震颤着。
她认命一般地闭上眼睛。
来时在义父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终究成了虚言。
她知道,自己招架不住这个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