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140年,殷商时期,康丁在位。
天色尚早,微风拂过田中麦苗,田边有一小屋,茅草铺成的屋顶在风的挑拨下微微摆动,屋外的甘武正焦虑地踱步,他的身旁是一个在玩着地上石块的小男孩。伴随着茅屋内产妇痛苦的呻吟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出,稳婆对甘武说:“是个小姑娘呢。”甘武喜出望外,赶忙进屋,留下小男孩在原地一脸不满,而这小男孩,便是甘禹。
此时的甘禹也就三四岁,头发用细绳扎了两个小揪揪,穿着前两天母亲才给他缝制好的小布衣。很早之前母亲就总是会摸着他的头,说“我们家以后就有一个小弟弟了。”父亲则会在一旁说道:“小妹妹也是好的。”
实际上无论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甘禹都是没什么感觉的,听着父母宠溺的语气,看到父母对所谓的弟弟妹妹的期待,他不太高兴,总觉得家里到时候会出现一个外人,然而现在这个“外人”真的出现了。
就这么想着,甘禹开始拿着石块在一个比较大的石头上面摩擦,越磨越用力,像是在泄愤。突然手指头被大石头上的锋角划破了,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疼得甘禹大哭,哭的同时还不忘时不时瞟两眼屋内,可惜父母正在屋里照顾哭泣的小妹妹,根本听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见父母一直没出来,甘禹倔强地收起眼泪,自顾自用手压着伤口,不让血液再流出来,其实他不懂该怎么样才能止血,只觉得只要压住伤口,血就肯定不会流了。
也不知怎么的,渐渐的,伤口确实不流血了。甘禹见状,又将注意力放在那个被磨过的石块上,他捡起石块,发现被磨过的地方似乎比其他地方要稍稍平了一点,一种莫名出现的自豪感让这个小孩子觉得这种磨石头行为会带来快乐,便继续磨起了石头,当然,这次小心了许多,不可否认孩子的快乐有时候的确比大人来得简单。
见父母亲还没出来,也没有叫自己,甘禹便停下了手上的忙碌,将石块藏到了大石头后面,起身朝茅草屋内走去。
“娘亲,爹爹!”甘禹进屋就看到甘武正抱着一团被子,坐在母亲阿倪床边,阿倪一脸憔悴,嘴角却带着笑意。
“小禹,快来看看你的小妹妹姒儿。”甘武朝甘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自己身边。
甘禹对这个小妹妹可没有半分期待,但还是勉勉强强地走到了那团被子前,撑着甘武的大腿,踮起脚尖看向被被子包裹住的婴儿。
这个小妹妹一点都不好看,眼睛一条缝,眼睛下面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点,她不但没有眉毛,脸还皱皱的,和住在自家不远的那家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佳衣一比,差得远了。
看着这个襁褓里的妹妹,甘禹越来越委屈,突然哭了起来,“这个妹妹好丑!我不要这个妹妹!我要佳衣做我的妹妹!”
听到“佳衣”这个名字,阿倪侧了下身子,默默闭上了眼睛,甘武则是笑容一滞,摸了摸甘禹的头,“小妹妹长大后肯定比。。。佳衣好看,小禹可不能嫌弃妹妹啊,以后妹妹还会跟着你去抓蛐蛐。”说到“长大后”三字,甘武的语气明显透着心虚不自信。
甘禹自然听不出来父亲语气的变化,听到以后妹妹会陪自己去抓蛐蛐,眼泪收得比掉的还快。“真的吗?那我会乖乖等姒儿长大的!等她长大了我就送给她一个别人没有的礼物!”说着,一蹦一跳地出了房门。
甘禹之所以期待甘姒长大,纯粹是他想有个人陪自己玩。其实之前是有一些小伙伴陪自己的,但是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人,母亲阿倪用布塞住了他的嘴巴,还用相对柔软的绳子捆住了他,把他藏在了干草堆里的一个铺了软布、有透气孔的陶缸里,然后他就听到了外面哭天抢地的声音,有大人的,孩子的惨叫声,还有不停的辱骂声,鞭打声。他就这么被捆着塞在这个狭小的地方,直到开始失去意识,浑身是伤的阿倪才匆忙把他放了出来。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到那些小伙伴,他最喜欢的佳衣也不见了,他们好像突然间就消失了,整个村庄都被乌云笼罩着一般。
听到甘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院外传来一些孩子独自玩耍的声音,阿倪突然开口打破此时的沉寂,“佳衣。。。之前去田里,见她娘双眼都哭瞎了,她爹又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留下她娘不得不为了生计自己下地。”
“我们得想办法把小禹和姒儿送到其他地方去,留在这里,怕是哪天。。就是他们了。”甘武的额头冒出了些冷汗,抱着甘姒的手微微颤抖着。
“能送到哪里去呢?去哪里不都是一样的险境吗,他们又还那么小,在我们身边尚且有个吃穿,等大一些了再说吧。”阿倪的眼泪从眼角流下,若是那些人夺走的只是自己的性命自由,可以放孩子一条生路,或许自己反倒不会那么担惊受怕了。
“……”
“你和姒儿好好休息,我去地里除草了。”甘武轻柔地将婴儿放到阿倪身边,帮阿倪盖好被子,便出了门。
甘禹在院子看到父亲正拿着农具准备离家,对着甘武挥了挥手,喊道:“爹爹早点回来哦!”忧心忡忡的甘武看儿子天真可爱的样子,疼爱一笑,挥了挥手以示回应,继而往自家田地的方向走去。
甘武回来时恰好是饭点,阿倪虽刚生产完,但为了让父子俩能按时吃到饭,还是拖着虚弱的身体起来将昨晚剩的一些饭菜稍稍热了热,甘禹则是帮忙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见妹妹在安静睡觉,不禁托着下巴思考以后带她去哪里玩。
商朝男女多数是分开进餐,不过甘禹家通常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一个不太稳定的木桌,地上垫一大片席子,有缺口的陶土碗盘,一看就并不新鲜的饭菜,一家虽贫穷,但无嫌隙,苦中作乐,一家子就这么过了十一年。
十一年后的甘禹,已经长大了不少,在父母眼中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小时候的他不知道小时候父母所做之事是为何,也不懂为什么总有村民孩子会突然消失,但现在,十一年的生活和躲藏,十一年的担惊受怕,让他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境地,真如炼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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