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雄…将军…”
小柳儿迷迷糊糊睡醒时,恍惚中看着面前老者的面容还有些如在梦里。
老者的面色却突然一抖,面上的紧张一闪而过。
小柳儿擦擦嘴角的口水,眼神终于清明起来,她坐起身问道:“天又亮了吗?”
老者坐直身子,把一块还热烘烘的烤肉并几颗果子递过来。
小柳儿道了声谢,乖乖坐好身子后刚咬了一口肉就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好汉难敌顿顿肉啊。”
因着她的声音小,靠在她身边的老者只恍惚听到了什么英雄什么美人什么好汉。
想到小柳儿刚才起身时对自己的称呼,老者看了看自己满是皱纹的手,又不由看向小柳儿去。
“小丫头,你刚才做梦了吧?”老者盯着小柳儿。
小柳儿顺手把肉块一放,拿起一个果子啃了一口,点点头。
小柳儿却突然抬头看向老者,“江雄将军。”
老者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他没想到小丫头突然盯着自己来了这么一句。
见老者眼神突然收缩,小柳儿却渐渐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她就胡乱试探一句,还真猜对了?
老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原来是炸胡,但他还是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猜到了我的名字?”
凭小柳儿的年纪,就是他父辈能听过他的名头就不错了,他十分好奇小丫头是怎么猜到自己的。
小柳儿挠挠脑袋,“我是梦见了小时候跟着家里人去听说书……”
那时候其实江雄的事已经不流行了,但因为百戏班知道他们这些人没什么见识,所以没多做准备,只让各弟子把自己拿手的亮出来就行,至于时不时时下最流行的,不在考量范围。
江雄原是镇守北部的戍边将军,当时与匈奴大战,江雄带领的军队所向披靡,很快就把匈奴打的溃不成军。
匈奴又起了内乱,当时的匈奴公主为了自己的王兄潜入江雄的军中,为的就是假借美人计斩杀敌军首级。
江雄戍边十三年,从十一二岁跟着他爹在军营摸爬滚打,如今已是大小伙子了。
但他虽然是内地人,却长在军队,守在边关,性子更偏向当地人的粗狂豪野,所以对于家里人信里提到的京中佳人没有丝毫感觉。
与匈奴公主初见的一刻,江雄的第一直觉就是这姑娘是奸细。
但他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在心里发芽,单身了二十几年的大将军突然脸红心跳一发不可自拔。
匈奴已经不成气候,江雄为着这个匈奴姑娘直接要不当大将军。
宫里的圣旨,江家的传信一封接着一封传到军中,最后还是江雄的老父亲江侯爷亲自赶来了。
此时匈奴公主已怀有身孕,若他留下,妻子的性命必定被夺,所以江雄同父亲拜别后就趁夜带着妻子退走。
“雄儿,永不可与大晋为敌!”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同时还有一支穿透他尾椎骨的羽翎箭。
小柳儿觉得这比说书人讲的可曲折多了,她听得几乎入迷,还伸出小手到老者腿上和背上摸了摸。
待看到老者毫无生机的枯瘦双腿,小柳儿又看了看他后腰上那到留下的大疤痕,不由叹道:“老将军好狠的心啊。”
老者却立即摇头,“不,父亲是为了救我!”
他作为立过无数战功的将军,皇帝是不可能让他活着走出大晋的,如果不是父亲那一箭,头顶和肩头划过的那两箭会准确地扎入他的脑袋和后心。
那两只箭是由一种名叫乌木剑的木材打造,只属于内卫,是皇家专门用来了结叛敌之人的。
乌木剑的树心有一种液体,其毒性直逼砒霜和鹤顶红,有一剑封喉的名声。
不用说射到他脑袋里,只要在他身上划破点儿皮,他也早就死了。
小柳儿听到这里也十分惊讶,一时不知该评判这算对还是算错。
既然说开了,老者也就没什么可再隐瞒了,“阿谣带我回了匈奴的部落,不想他们早已乱了起来,厮杀中也只护住了阿谣的两个弟弟,我这腰啊一直没得到有效的救治就废了。”
他看了看四处忙碌的妇人和孩子,同小柳儿说道:“护着我们出来的还是三十护卫,也就是找到了这一处秘地,我们才这样活了下来。”
匈奴人不分什么男主外女主内,三十护卫自然也都是男女皆有,就这样,守着山洞,他们也这样繁衍了下来。
小柳儿不解,问道:“我看你们人手不少,为什么不在边外占据一块富庶之地?”
这山洞虽然隐秘,但他们这样的生活方式不觉得太委屈了吗?
老者叹道:“我不想打仗了,不论是同族还是异族,而且我也打不动了,阿谣的两个弟弟当时也还小,我们这些人没胜算的。”
“那他们说的是匈奴语?”小柳儿继续问。
老者知道小柳儿什么意思,他笑道:“我虽然交了他们官话,但他们交流的习惯自然是本部落的语言,这么多年又不用,所以对咱们大晋的语言不管是说还是听都还不熟悉。”
小柳儿摸摸肚子,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糖来,塞嘴里一颗,递给老者一颗,“那你家人怎么又被抓了?”
老者看着小柳儿手心里的糖还是怔了怔,多少年没见过了,他拿到手里却没吃,而是招来那个男孩,对着他说了几句,就把糖塞进了那男孩的嘴里。
男孩对老者很是信任,张口就含进嘴里,然后脸上的神情就慢动作一样展开,显然第一次品尝这种神奇的滋味。
吃了糖,男孩干脆不走了,他靠着老者坐下来,眼睛看看看着又看看小柳儿,都是好奇。
老者慈祥地拍着男孩的脑袋,没回答小柳儿的话,而是同她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子,叫阿图。”
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抬头去看看爷爷,老者却扭头看向那汪小温泉,叹道:“那水从半年前就不生了,这山洞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