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定明面上是在夸赞陈子龙,实际上是为了把陈子龙的一些情况讲给陈老四。
陈老四听得面色来回转换,因为他并不知晓陈子龙的具体情况,哪里能想到儿子在北京还算的上一号人物。尽管他知道,李克定有可能是当着他的面,有意夸大陈子龙,但做父亲的听到有人讲儿子的好,总是有些自豪的,只是嘴上谦虚地说:“李公子真是过誉了,我们寒门之家,不敢期望能飞出金凤凰来。我的儿子我自然知晓,尽管他心高气傲,却是才华不足,哪里敢跟李公子比肩。只要子龙能够在北京立足,寻个安身立命,我们陈家就得烧高香了。”
陈老四在李克定面前,畏惧李家的权势,始终不敢托大,说话谨小慎微,柳之思便接过话去,说道:“陈先生,你不必如此客气。令郎的确才气纵横,将来定能做出令人吃惊的举动。请恕我冒昧相问,不知令郎近日可有回来的打算?”
“这个应该没有。”陈老四说道,“子龙最近才寻下一份差事,还是踏踏实实地做事更为重要,至于他回不回来,倒是其次。”
“陈先生真是明事理,陈子龙青年才俊,原是有你这样的父亲。”柳之思嘴上夸奖着陈老四,一边暗自思索,陈子龙真的没有回河间的打算吗?可能没有告诉陈老四吧。陈子龙一直惦记着陆宛,惦记着陆家的财富,倘若收服了白云观众人,肯定要回来的。既然陈老四对此一无所知,也就不再探听他的口风。
陈老四早发现柳之思容貌气度,不似凡间之人,让他气为之夺,暗自心虚,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来是谦虚如此风范,哎!我活了大半辈子,如今才算开了眼,果然便如天上仙子,无法想象。陈老四因着自家并非大户,心中总是有些惶恐,忙说道:“小姐谬赞了,陈某无德无能,何敢愧领。”
柳之思不想再听陈老四多嘴,因问道:“陈先生,我们和令郎颇有些交往,大家既是同学,也算得朋友,都不是外人。既然如此,可否让我们见一见令千金?”
那个时代的小姐,不会轻易见外人,除非是通家之好,对外姓男子,一定是回避的。柳之思方才讲和陈子龙是同学,是朋友,就是在拉近双方的关系,以免陈老四觉得李克定在场,不让女儿陈云出来相见。
陈老四本非诗书礼仪之家,更讲究不起这些,所以女儿陈云有事情的时候,也时常出门,只是都在大白天,且去寻的也是别人家的女眷。如今柳之思提出要见陈云,陈老四觉得在家中相见,更是没有不妥,忙道:“当然可以,能见到小姐和李公子,这是小女的荣幸。”
陈老四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妾说:“你去把云儿叫过来。”
陈云是陈老四和小妾所生,那小妾听闻,喜得乐开了花,她要让女儿长长见识,忙不迭往后宅去唤陈云。
不一时,外面走进一位娇美的女子,柳之思看她和自己的丫鬟月华有几分相像,未免心里喜欢。
李克定也发现了,陈云和陈老四的小妾的确是母女,都生的模样俊俏,只是陈云比她母亲还要俊美三分,气质也更为文雅娴静。
陈云到在近前,陈老四吩咐她说:“云儿,快来见过柳小姐和李公子。”
陈云对陈子龙的事情知道的比陈老四还多一些,陈子龙在汇文大学上了三年,每个月都会给妹妹写两封信,诉说他的学习情况和北京发生的一些事情。前段时间,陈子龙还给陈云寄送过几分报刊,陈云在报刊上柳之思的文章,也早就知道明仁的校刊主编是柳之思,不想今天在这里遇见,心中满是钦佩之情。
如今见到柳之思的真人,那容貌气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上百倍,忙上前施礼。
柳之思起身拦住了陈云,说道:“快免了这些吧。”她拉着陈云左右看看,又笑道,“陈小姐,你和你哥哥虽有两份相似,气质倒是不同。”
陈云忙说:“柳小姐,我是个乡下的丫头,胸无点墨,哪里敢跟我哥哥比什么气质。”
她讲起陈子龙来,颇有自豪之情,柳之思也就不再提及这些。
陈云入座,柳之思问道:“陈小姐,令兄在北京读过大学,如今已经毕业,寻下了差事,你不想去北京寻他,让他带你在那里走上一走吗?”
陈云几次在信中也听哥哥讲过,说是等他安顿好了,就接陈云过去,从此后就待在北京,不必再回东诗经村。但陈云想着父亲和母亲如果不去北京的话,她倒有些舍不得离开,便在回信中,几次表明,自己并不想离开河间的想法。现在柳之思问起,陈云说道:“我哥哥也有意让我去北京,可我看哥哥的来信,他事情很多,整天忙忙碌碌。可我却整天闲的没有任何事情可做,去了肯定无端打扰他。再说我自小待在乡下,习惯了清静,而北京是个繁华的地方,恐怕我也生活不来。”
柳之思的意图很简单,就是想通过陈云了解陈子龙,听说陈子龙常给陈云来信,便顺着这个话题问道:“陈小姐,令兄的确是个忙人,所谓能者多劳嘛,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不论在哪里,都是一样。以令兄的才智,在北京自然也是个风云人物。就说今年吧,令兄已经做了几件大事,比如揭露岳家的卖国行为,令兄可是出了大力,这些你都知道吧?”
“我晓得一些。”陈云哪有柳之思那样精细,也不曾想到柳之思是来探她的口风。因为心里对哥哥崇拜的很,所以话匣子一开,便有些止不住,“柳小姐,我哥哥对岳家早就不满了,从去年他给我来信的时候,就有讲到过,说他们是权贵之家,腐朽没落,尚且不知收敛,必将不得好下场。果然今天开春,大家对岳家的不满,随着天津老西开的事件被揭露开,就一朝爆发了。哎,只可惜岳家的小姐,据说生得花容月貌,无辜遭受不幸,沦落进了烟花之巷。”
“还有这样的事情?”柳之思故做惊讶的问道。陈子龙既然对陈云提及了岳如恒,必是当初陈子龙想要和岳如恒有一段发展,可随着岳家的彻底没落,陈子龙改变了想法。及至北极白狐变作岳如恒去诓骗陈子龙,陈子龙就真的以为将岳如盈送入了逍遥茶舍。
“有啊。”陈云还以为柳之思不清楚原委,解释说,“我哥哥在信上讲过,他和岳家的小姐本来各自欣赏,我还盼着他们能够结成良缘呢!只可惜岳家小姐却去了那个地方,所以他们后来没了来往。不过我哥哥讲,他又结识了一位女同学,就是河间陆家的二小姐,他们二人很是要好。我虽然身在乡间,但对陆家却是晓得一些,那可是真正的豪门望族。所以我也有些替哥哥担心,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够高攀的上。”
陈老四在一旁听女儿讲起了陆家,又闻听陈子龙有意高攀陆家的小姐,哪里还能镇定自若,急忙问道:“云儿,你可不要异想天开,你哥哥真给你讲过,他和陆家二小姐交好吗?”
“真的讲过。”陈云笑道,“我还以为父亲知道呢,哥哥并未让我隐瞒父亲的,想必确有此事。”
陈子龙信誓旦旦,要娶陆宛为妻,李克定内心就像点燃了一团火,烧得难受之极,柳之思怕他失态,用眼色制止,一面说道:“陈先生,令郎英俊潇洒,才智超群,即便和陆家小姐交好,也实属正常。不过,据我所知,在北京的大学里面,男女之间的关系,止于朋友的很多,陈先生也不必为此事多虑,静观其变,顺其自然吧。”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既把陆宛和陈子龙的关系定性为普通交往,又是在告诫李克定,陆宛不会上了陈子龙的当,你又何必动怒。
李克定想想也对,陆宛不会喜欢陈子龙,更不会上他的当,陈子龙一厢情愿,做着黄粱大梦,他爱讲些什么就随他去讲吧,我这样恼火,真是不值,更是不智。
虽然柳之思安稳住了陈老四,但陈云总觉得哥哥不会骗她,既然哥哥能讲出和陆宛交好的话来,定然有其事,但也不必在此较真,反而让父亲费心。
“柳小姐,你刚才的话,讲的真好。”陈云看着柳之思,总觉得她哪里都让人心仪,不自禁的就生出好感来,又说,“我哥哥能够认识柳小姐,也是他的荣幸。可见他这几年在北京,学是没有白上,定然增长了很多见识。难怪他总是在心中反复叮嘱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可局限住自己的目光。”
陈云省略一些话语,但她的神态中露出了一丝忸怩,柳之思当即便已经猜出,必是陈子龙想让陈云嫁入大户人家,所以才叮嘱陈云,不要局限住目光。
柳之思微笑着看向陈云,问道:“陈小姐,不知你芳龄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