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就讲吧。”华盖觉得应该让柳之思和李克定知晓,开始讲道,“二十三年前,有一女子,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且擅长音律,嫁了个姓宋的男子,二人倒也般配。新婚蜜月,宋先生带着宋夫人去天津游玩,不想乐极生悲,祸事从天而降。那日,二人遇到一个花花公子,那公子看宋夫人生得俊美,顿时见色起意,仗着势力,将宋夫人强行奸污了。”
柳之思听得柳眉倒竖,心头火起,“光天化日的,竟有这等事情?”
“哎!”华盖叹息一声,“什么朗朗乾坤,清明世界,都是讲给世人听的,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鬼影曈曈。”
柳之思也知世界本就是如此,哪里能有理想中的公平?她同情宋夫人的遭遇,不免关心,便问道:“先生,请恕我打扰。后来,宋夫人如何了?”
“还能如何?”华盖说道,“宋先生和宋夫人在天津人生地不熟,连那花花公子的名字也没打听到,只知他姓典而已。”
“姓典?”李克定在一边问道,“想必是天津典家的人了?”
“就是天津典家的人,可天津典家乃是望族,人口众多,究竟那恶棍是谁,宋氏夫妇一时打探不清楚,只好忍辱负重,回到了原籍。可怜宋夫人呐,不久即发现怀了身孕,后来生下一女,取名叫做宋凝凝。”
“原来是她?”柳之思心头一震,早就听闻宋凝凝的遭遇,乃是个不幸的女子,自幼父母双亡,被族人卖入了郡王府为奴。
“对的,就是宋凝凝,如今和陆家大少爷陆宪混在一处了。”华盖接着讲述,“自从宋凝凝降生之后,宋先生一直认为她是那姓典的种,故而终日闷闷不乐,做下了心病。后来宋先生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宋夫人也只得偷偷抹泪。”
“再后来呢?”李克定见过宋凝凝,感念她的不幸,也对宋夫人同情万分。
“再后来,宋先生患了失心疯,死在了一个冬日。宋夫人只得孤零零带着宋凝凝过活,奈何宋家家道艰难,宋夫人为了糊口,和当地一个名叫杨五哥的人交好。此事在当地,无人不知。也不是宋夫人肆无忌惮,她只是顾不得这些,毕竟面临没有饭吃的境地,一个妇道人家,除非依靠男人,还能有什么选择。就这样,在宋凝凝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宋夫人和杨五哥幽会之时,竟然双双毙命在了一起。当时很多人认为,凶手乃是宋家的族人,是宋家为了宗族颜面,才杀死了二人。加之生逢乱世,也就没人对此进行追究。宋凝凝失去依靠,被宋家族人卖给了郡王府。”
宋夫人一死,宋凝凝就成了孤儿,宋家人怎么也得顾及一下宋凝凝,李克定问道:“杀死宋夫人的未必便是宋家人吧?”
“你讲的对,凶手不是宋家人。”华盖摇头晃脑的说道,“有一次,我路过那里,听闻此事之后,便留意了一下。幸而宋夫人死的冤屈,阴魂一直未散,我问起她来,才知凶手乃是陆家二爷,陆不危。”
“着实可恶!”李克定骂道,“陆不危,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只顾气愤,柳之思却想到了更重要的问题,“先生,宋夫人的事情,和陆不危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杀死宋夫人呢?”
“问的好,问的好啊。”华盖说道,“当初宋夫人临死之前,也问陆不危,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何故要来害她?你们定然想不到,陆不危不仅报上了姓名,还讲出了因何行凶的原因。他说,只因宋夫人生下了典家的孩子,所以他必须要让宋夫人去死,还要让宋凝凝成为世上最为低贱之人。”
“我明白了。”柳之思说道,“当初奸污宋夫人的,必是典家二爷,典俊凡。因为陆不危怀恨典俊凡,所以要让他的女儿,就是宋凝凝无依无靠,沦落为奴。他之所以同时杀死了杨五哥,想必是要让人以为凶手乃是宋家之人,他好逃脱罪责。”
“你猜的不假。”华盖说道,“事实就是如此,陆不危曾当着宋夫人的面,讲明了他的意图。只是陆不危没有想到,死人虽然不会讲话,但死人阴魂不散,灵魂却会讲话。他做下的这桩罪恶,早晚必然会昭示于天下。我已经答应了宋夫人的灵魂,替她照顾宋凝凝,并揭露陆不危。”
“所以先生才来到了北京,是想探查陆不危,获取他的罪证了?”柳之思心恨陆不危已久,只可惜现在还没到寻他算总账的时候。
华盖把到脑袋点了点说:“对,对。就是这样,我本想寻找陆不危,以坐实他的罪证。但现在陆家老夫人病危,他回了河间。身为人子,看在陆老夫人命不久矣的份上,我暂时先放他一马。等陆家老夫人百年之后,再寻陆不危,定要还宋夫人一个公道。”
李克定万万也没有想到,宋凝凝竟然是典俊凡的女儿,难怪她的背影和陆宛那么相像呢?却原来陆宛和她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以前无论如何,李克定也不会把陆宛和宋凝凝往一处想,毕竟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任人玩弄的女子,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如何能是亲姐妹呢?
现在看来,当初见到二女背影相像的直觉,还是对的,她们的确是血缘至亲。
造化弄人,陆宛和宋凝凝竟是姐妹,让李克定为世事的蹊跷越发感到好笑,也不知陆宛得知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了。他和陆宛相处一场,总是希望陆宛能够幸福,但宋凝凝的事情,肯定会让陆宛更加寒心。
如果宋凝凝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或者陆宛会更安心一些吧。
因此李克定也就更加关心宋凝凝,又想起宋夫人的灵魂嘱托华盖,要照顾宋凝凝,便问道:“先生,你既然答应了宋夫人,接下来,打算如何照看宋凝凝,才不负你的诺言呢?”
“这个也不难。”华盖并未觉得如何难办,说道,“宋凝凝既然是典家的骨血,理应由典家照看。适当的时候,我会去找典家人,把事情交代清楚,管他们要一个说法。”
李克定心里不想让宋凝凝接受典家财物,想起梅子曾说要救出宋凝凝,或者陈子龙能够照顾宋凝凝也未必。但当着铃木有枝的面,他不敢再提到梅子,便把话只讲了一半儿:“如今典俊凡就藏身在幻清先生家中,要讨他一个说法,其实容易。只是典俊凡眼下处境不妙,东躲西藏,想让他照顾宋凝凝,也难以作为。何况,宋夫人的不幸,罪魁祸首还是典俊凡。宋凝凝倘若知晓真相,必然心恨典俊凡。典俊凡做为宋凝凝的生父,她自然无法寻典俊凡复仇,但要让她接受典俊凡的照顾,她是否会同意,此事还真得另说。”
“嗯,我看克定讲的有道理。宋凝凝就算孤苦无依,但凡她还有点良心,断不会接受典俊凡。”铃木有枝终于开了口,她对为非作歹之徒,最是愤恨,又说道,“典俊凡多行不义,我虽然暂时庇护他,但那是为了幻清先生。等唐淑遇害之事明了以后,典俊凡的死活,再与我无关。那时他是否须遭受报应,就看他的造化了。”
“事情并非一刀可以了断,既然如此,就暂且搁置一旁吧。老乞丐我也困了,要到街上寻个地方睡觉,三位,告辞了。”华盖是个怕麻烦的人,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铃木有枝方才为李克定疗伤,忙活了大半夜,见华盖要走,也不想留下,说要回幻清家中去休息。
柳之思起身送走二人,自己单独留下来,陪着李克定。
李克定虽得铃木有枝疗伤,却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虚弱。因关心李克定的伤势,柳之思一双柔夷紧紧握着他的手。
李克定遂感到丹田之中说不出的舒服,就像上次受伤时,柳之思能够为他加注元命力一般,令他的元气能够迅速复原。
此事虽然不可思议,但李克定对这种感觉,也很是享受。他将柳之思抱在怀中,柳之思伏在他的胸口,二人也不说话,紧紧靠在一起,静静相拥着。
时间慢慢过去,直到二人都感到困倦,也就睡着了。
玉烟在外面悄悄往里看了看,见李克定和柳之思相拥而眠,心里暗自着急。梅子小姐和李克定已经那样了,可她就是坚持绝不婚配的念头,不把事情对李克定明言。眼下倒好,李克定和柳之思好上了,梅子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呢?
玉烟就算再着急,也是皇后不急宫女急。
梅子的想法,玉烟是了解的,但要劝说梅子改变初衷,她却做不到。要是李克定知晓了梅子的身份,知晓了他和梅子的真正关系,或者能劝说梅子改变想法。
可梅子小姐就是不暴露真实身份,让李克定一直蒙在鼓里。
玉烟虽然知道梅子和李克定发生的事情,却不敢擅自做主,对李克定讲出其中的一切。
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听之任之,自己在外面安置一番,悄然睡下了。
次日醒来,李克定已是精神饱满,恢复如常。
玉烟伺候二人洗漱,二人谢过玉烟的照顾,而后告辞回到了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