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思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观点,她想再敷衍几日,好寻找杀害典俊凡的真凶,查出当年唐淑被劫持的真相。
她一向好酒,只客气一句,便和东条仓介干尽了杯中酒。
东条仓介赞道:“柳小姐好酒量。”他放下酒杯,开始了劝说,“我闻柳小姐有神力护体,乃天纵奇才。如此美玉一般的人物,倘若一直藏于匣中,发不出应有的光芒,岂不可惜?”
他在讲,柳之思才华卓越,不可置身世外。想劝柳之思为他做事,李克定听了自然心下不满,说道:“东条大人,美玉就是美玉,不论在何处,都是美玉。岂不闻兰花在山谷,自有它的芬芳与高洁,世人知道或者不知道,又对兰花的高洁有什么损伤?”
“李公子,此言谬矣!岂不闻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东条仓介和李克定屡次交手,总是吃亏,今天乃是舌辩,他外交官出身,舍辩是他的专长。既然武斗不是李克定的对手,那就和他文斗一场,也好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东条仓介打定了主意,要借此机会,给李克定点厉害尝尝,于是反驳道,“孔子讲过一句话,叫做‘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久矣!’李克定,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孔圣人也希望遇到明主,出来做事,因此才待价而沽。柳小姐乃旷世奇才,倘若一直怀才不遇,岂不可惜?我请问,美玉藏于匣中,到底是谁之过?”
东条仓介在讲李克定影响了柳之思才能的发挥,李克定不由暗笑,你岂能理解之思?她可不像你,一心为了名利。
你一个岛国人,在我面前大谈孔子,简直班门弄斧。
李克定心中冷笑不止,暗下决心,要给东条仓介一个教训,好让他明白,他口口声声所言的大道,究竟是在华夏还是在岛国。
不用整理思绪,李克定已是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东条大人,你应当知道,夫子一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圣人的价值,不在于表面是不是出来从政,而在于他是否教化了万民,化育了人心。所谓政者,正也。如果一个人心术不正,即便他身居高位,也只是追名逐利,败坏风气。这样的人,岂能称之为美玉,臭石头还差不多。”
李克定虽然没有直接批评东条仓介,但他的神态和语气,分明是在讽刺东条仓介就像一块臭石头,却还在沽名钓誉,心术不正。
东条仓介暗自恼怒,一贯善耍弄阴谋的他,本性难移,顿时生起满腹的坏水。因为东条仓介不止一次听圣尊讲过,柳之思有神力相助,只可为友,不可为敌。但李克定显然是要与他为敌,万万不可让柳之思和李克定走到一起,那样的话,就是把柳之思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如此一来,他不仅要挤兑李克定,还要挑拨李克定和柳之思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心生芥蒂,分道扬镳。老辣的东条仓介,以他对女人的深刻认知,来测度柳之思,要破坏李克定在柳之思心中的形象。他此时的神态,就像一只笑面虎,语含讽刺,却面带微笑,说道:“李先生,听闻前段时间,你去过理想国,不仅深得莲花妃子赏识,还惹得莲花妃子对你神魂颠倒,至今仍无心朝政。李先生青年才俊,风流潇洒,果然好艳福啊!”
这一番言语,貌似夸奖李克定,其实包藏祸心,李克定如何不懂!他可不傻,闻弦歌而知雅意,东条的话外之音,离间之意,他心知肚明。这也是他的软肋,岂能让东条仓介挑拨得逞,又生怕柳之思误会,急忙分辨:“东条大人的消息,不知从何而来,想必也是道听途说,实在不可取,不可取。”
东条仓介被李克定嘲讽为道听途说,脸上微微变色,他想以此给李克定施加压力。
李克定瞧在眼中,暗自得意,根本不理东条仓介的情绪变化,依旧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岳如盈小姐身为莲花妃子,心怀大志,腹有良谋,为了理想国,鞠躬尽瘁。而我一介布衣,要说她因为我耽误了朝政,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这样的流言蜚语,必是因为世人嫉妒,所以那些对理想国眼红之人,尤其是理想国的反叛之徒,他们千方百计要诋毁莲花妃子,因而添油加醋,无中生有,抹黑莲花妃子。如此不堪之人,专好做些污蔑勾当,捏造谣言,传播谣言,实不可取,不可取!东条仓介,你千里迢迢,漂洋过海,来到华夏。华夏有大道,你尽可以学习,也不吝你的学习。听我良言相劝,千万别学那些旁门左道,沾一身偷鸡摸狗,阳奉阴违,造谣生事的习气。我想你会一定记得,孔子曾经讲过,‘道听途说,德之弃也’,但愿你做个真正的大人,别学那些宵小之辈,到最后,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李克定丝毫也不客气,一段雄辩,大大出乎东条仓介的意料。东条仓介首先引用孔子的话做论据,李克定现在又用孔子的话来批驳东条仓介,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东条仓介被他驳的脸色铁青,十分不悦。
岳如盈对李克定有好感,柳之思在心里虽然吃醋,但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严重。她吃醋的表现,以及对李克定的惩罚,主要是做给李克定看的,七分在装样子。一是想给李克定个教训,让他记忆深刻;二是利用自己吃醋,向李克定表达她的爱意,增强李克定的信心。
今天面对东条仓介,李克定不仅看透了他的意图,而且反驳的恰到好处,柳之思很是欣慰。但这条巨舰和铁船,目前都被东条仓介控制着,这里是东条的地盘,她和李克定情况不明,不宜公开惹恼东条。
在茫茫咸湖之中,李柳二人单凭自己,要对付东条仓介的一千勇士,可是难上加难。
虽然不能和东条仓介同舟共济,但也必须与他同乘一时。
李克定的语气太过刚硬,一旦双方针尖对麦芒,极易撕破脸皮,无端惹来麻烦。柳之思深深知晓,人只要活在世上,即便是敌人,有时候也要与他合作,何况李柳二人还要搭乘东条仓介的船呢!
看李克定咄咄逼人,柳之思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微笑道:“东条大人,我们年纪尚轻,说话不知轻重,如有不妥,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她给东条仓介搭了台阶,东条仓介正理屈词穷之际,岂能不领情,“柳小姐太过客气了。我几十年生涯,一事无成,虽然不才,却也绝非小肚鸡肠之辈。李先生方才所言,句句在理,让我佩服,以后定当引以为戒。”
今日东条仓介的大度和洒脱,与他在长春湖边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李克定能理解柳之思的苦衷,也深知不宜和东条仓介闹僵。只恨自己不够成熟,明明答应了之思,控制情绪,却还意气用事。如今柳之思在侧,给他提了醒,岂能再犯错误。既然东条仓介以礼相待,他也必须投桃报李,便微笑说:“东条大人,刚才多有得罪,克定毕竟年轻,不懂事,都是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请大人您千万海涵。”
东条仓介做为长辈,已然找回了面子,在态度上,不再故意冷落李克定,呵呵笑道:“李公子不必过谦,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我也不瞒两位,上个月,我和理想国已经决裂,原因就是圣尊隐退,莲花妃子执掌理想国。但我和莲花妃子绝没有私人恩怨,只是她不懂东方共荣的好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才分道扬镳的,让两位见笑了。”
东条仓介一番解释,无非是说,他只有观点的不同,不会有私人的恩怨。听上去虽然合情合理,但内中蹊跷,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柳之思不想谈及理想国,因有其它疑问,需要澄清,便一笑说道:“东条大人,你志向高远,堪赞,堪赞!但之思还有一事不明,圣尊法力高强,不知为何突然隐退?还望大人能够指教。”
“哎!”东条仓介叹息一声,说道,“圣尊是难得的明主,不仅虚怀若谷,礼贤下士,而且法力无穷,见识高远。可惜圣尊在几十年前,曾经受过两次重创,元命力至今无法恢复。因此圣尊才决意闭关修炼,暂时隐退不出。我做为理想国的左相,肩负重任,奈何与莲花妃子不合,这才迫不得已,退出理想国。待他日,圣尊恢复了元命力,重掌理想国时,我再回圣尊麾下,为理想国效力。”
“大人对理想国念念不忘,忠心可嘉。其实大人不必遗憾,以大人的能为,不论身在何处,只要心怀苍生,必能建立万世功勋。”柳之思及时赞美一句。
她对东条仓介和岳如盈没有做出评价,尽管两相比较,她更为喜欢岳如盈。
柳之思讲话,滴水不漏,难怪人人钦服。李克定想着,我在待人接物上,无论对情绪的控制,还是反应的速度,都差之太远。他总结着不足,也对自己常常偏执一端,感到很是惭愧。
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它能够快速促进一个人的成长。因为爱人就像一面镜子,让人发现对方的优点,同时也发现自身的缺点,从而互相存进,共同成长。
东条仓介从理想国出走,始终意难平,柳之思说他忠心可嘉,日后能建万世功勋,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条仓介因此心有戚戚,说道:“柳小姐,倘若莲花妃子能有你的襟怀,何愁大业不成,又何愁东方不能共荣!哎,可惜呀,天不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