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洛诚好事者的本色永远不变,他几日不见秦宙,开始向李克定问起秦宙的消息,“诶,我说李克定,秦宙和灵果儿到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李克定不想讲出实情,因为白云观对理想国正虎视眈眈,谋划着大举进攻。在这节骨眼上,他必须慎重,怕秦宙和岳如盈一同去了理想国的消息走漏,对二人不利,于是又反问古洛诚,“秦宙没有来,就一定和灵果儿在一起吗?你怎么笃定的?”
古洛诚望着大家,想从各自的表情中,瞧出些蛛丝马迹来,好判断大家对秦宙的去向知不知情。众人没有表现出特别,古洛诚便对柳之思说:“你不知道,那天灵果来到学校,从宿舍里叫走了秦宙,所以我才说他二人在一起的。”
古洛诚讲到这里,目光盯住了李克定,“哦,对了,就是你和之思不在学校的那天。”
他在试探李克定,克静怕克定老实,被古洛诚绕进去,便对洛诚说:“你真是烦人,总是乱打听。秦宙才三天没来,也算不得大事儿,你瞎着什么急。再说了,他被灵果儿叫走,或许真有重要事情,不方便对咱们讲,你却喋喋不休地问来问去,也不怕尴尬!”
古洛诚在克静面前,一直低声下气,岂敢得罪她,忙一副笑脸,讨好似地说:“好吧,我听你的,不问了,谁叫我是你的函数,你是自变量,我是因变量呢。”
“你少讲乖巧话,上下嘴唇一碰,倒是不费力气。”克静只当他花言巧语,依旧回怼他,“还说你是因变量呢,我劝诫你的话,你践行过一句吗?净说些瞎话,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克静口齿伶俐,陆宛见古洛诚一副尴尬之状,开始打圆场,“你们俩呀,一个贫嘴多话,一个俐齿灵牙,倒是有来有回,能说到一处。”
“你这个讲法好。”古洛诚称赞陆宛,对她的帮助,心存感激,趁势问道:“陆宛,你看我和克静,到底有没有奇缘?”
‘奇缘’二字,陆宛听陈子龙多次提起过,她不自觉地哼唱起来:‘一个是贫嘴多话,一个是利齿灵牙,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她。’
古洛诚听得兴高采烈,拍手叫道:“唱得好!”
陆宛的歌声,旋律极其优美,柳之思听得心头一震,便问陆宛:“这曲子绝妙,你跟谁学的?”
陆宛这才意识到,陈子龙教她唱过一曲《枉凝眉》,她刚才略略改了两句,但曲谱一点没变。陆宛不愿提及陈子龙,可当着大家的面,柳之思问到了,也不能撒谎,于是说道:“我听陈子龙唱过。”
柳之思和李克定面面相觑,对陈子龙之才,感到十分讶异。
古洛诚首先发出了感慨:“我敢跟你们打赌,陈子龙这个人,绝不会久居人下,他的一些见解,尤其独到,我都怀疑他得到过天书,对未来的一切,他早就无所知晓。而且陈子龙文采艺术,是绝对的出类拔萃,人也生得英俊潇洒。不是我有意抬高他,我的感觉,当今之世,能和柳之思媲美之人,也唯有陈子龙了。”
克静当即不满,批评古洛诚:“你这话太偏颇到了吧,陈子龙岂能和之思相提并论?我看陈子龙心术不正,仅此一点,我一丝也瞧不上他。”
对陈子龙的人品,古洛诚刚刚有所忽略,只顾着赞美,惹得李克静不悦,他开始暗自后悔,怕克静以为他和陈子龙是一丘之貉,急忙辩解:“我刚才只是就才华而论,如果德才兼备的话,陈子龙就差得远了。别的我不知道,但陈子龙常去‘逍遥茶舍’,寻明月珠、张书影消遣快活,我也能知道一二。”
本来古洛诚不愿讲出这些,毕竟逍遥茶舍是古家的产业,为了不失在克静心中的形象,被逼无奈,只好自证清白,才把逍遥茶舍的事情,尽数讲了出来。
古洛诚说者无心,陆宛听者有意。
陈子龙还做这样的事情?
陆宛瞪着杏核也似的眼睛,心中懊悔不迭。一面暗自庆幸,好在我及时止住了和陈子龙的发展,否则被他骗取清白,真成了千古笑柄。古人讲,欲不可纵,果然有道理,我必须吸取教训,免得以后吃大亏。
今天人比较齐,古洛诚引出鉴人标准,大家纷纷发表看法,一时谈笑风生。
陆宛因着昨晚母亲吩咐,让她去见一见生父典俊凡,她虽然答应了,可总觉得此事尴尬,不宜贸然前往,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她忽的灵机一动,提议说:“咱们几日不见典理了,不如这两天,大家去一趟典家吧,看望一下他,怎么样?”
典家正处在多事之秋,做为典理的朋友,应该关心。
“我赞同。”柳之思首先说道,“不过,我今天有事情,就等明天吧,咱们一同前往。”
李克定也说:“那就明天吧,正好今天预备些礼物。”
柳之思又补充一句:“我提醒大家一下,别因为去看望典理,就把风阅水给忘了,明天一定要带上他,让他当着大家的面,接受陆宛的惩罚,谁叫他让陆宛受了委屈呢!”
大家听得哄笑,唯有陆宛念着自己的身世,念着要接受新的恋情,从此与李克定彻底结束,分道扬镳,故而心事重重。
午饭吃罢,各回宿舍小憩。
陆宛和克静住着一间双人宿舍,没有外人打扰,讲话很方便。
陆宛想起陈子龙常去逍遥茶舍,寻欢做乐,自己竟被这样的人追求,还和他拥抱、接吻过,心里十分懊糟。
克静看她闷闷不乐,便问起她的心事,陆宛不再隐瞒,向克静诉说着烦恼。
克静安慰她,好在没有和陈子龙继续下去,也不必为此挂心。我听古洛诚讲,明月珠去逍遥茶舍,是陈子龙将她卖进去的,为此陈子龙得到一笔钱财,在南城买了个四合院。
陈子龙竟然如此不堪,不仅有了春蚕,还与不男不女的贺哥儿胡孱,连逍遥茶舍的妓女,也拿来寻欢,陆宛不免骂了一句:真是恶心人!
克静对陈子龙向来没有好印象,几乎不和他讲话。如今陆宛懊悔,实属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说道,陆宛,陈子龙才华是真有一些,这个咱们谁都不能否认。但他和咱们不是一类人,你能认识到,我也替你高兴。我曾听古洛诚说,陈子龙现在拿着古家给他的分成,拥着美妾,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生活的洋洋乎,如鱼得水。
陆宛没好气的说道,哼!恐怕他也是小人得势,难以长久。
克静笑道,大千世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但愿咱俩将来能遇到合适的人,过个安静生活,这一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陆宛未免感伤,十七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陆家的千金小姐,谁成想却是典俊凡的私生女,这个一旦消息泄露,众人难免讥讽,她又何堪众人的非议。想起姐姐陆宁,虽然在岳家做寡妇,却能不顾世人嘲讽,坚决要和大伯子岳如山走在一起,那是怎样的勇气,怎样的决心。
“你是李家大小姐,自然不同。我却没你这么幸运了,这红尘滚滚,茫茫人世,想来我是难以逃出其制约的。”
“瞧你讲的,难道我就超然世外了?”克静说道,“虽然我有李家庇护,现下可以无忧无虑,但将来如何,谁又能知晓。我总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咱们能做的,也无非保持一份初心。”
“初心?”陆宛在反问自己,“我的初心是什么,现在也弄不懂了。”
克静便就这个话题和陆宛聊了开去,二女也未午休。
下午放学,风阅水和陈子龙争相来向陆宛献殷勤,早早就等在了教室之外。
陆宛收拾好东西,挽着克静的手,一同出来。
陈子龙忙上前和陆宛说话,陆宛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脸嫌恶的转过身去,大有和他决裂的意味。
风阅水见状,暗自得意,哼,陈子龙,陆宛总算看清了你的面目。
他满怀热情地招呼陆宛,但陆宛对他虽不像陈子龙那样,却依旧带搭不理,只和克静挽着手,一起来找李克定。
陈子龙遭受前所未有的冷遇,他非常郁闷。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陆宛对他十分厌弃。
她为什么变了?变得如此冷酷,陈子龙很是不解,难道她已经决定,要和风阅水在一起,和我彻底了断吗?
美人香泽,尚未亲足,就要前功尽弃,陈子龙岂肯罢休。
他在怀疑李克定,对陆宛讲过什么,让他就要蒸熟的美美肥鸭儿,在这关键时刻,却要飞走。你休想,陈子龙恶狠狠地在心里说着,陆宛,你逃不出我手掌心。总有一日,你会匍匐在我的面前,任我肆意。
陈子龙为达目的,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他不堪落后,与风阅水并排,跟在陆宛后面。
及至李克定迎面走来,恰好法律科放学,柳之思和古洛诚也相约而至。
众人凑齐,陆宛冷若冰霜,当着大家的面,以决裂的口吻地对陈子龙说:“请你自重,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陈子龙懊恼异常,短短几日,陆宛对他的态度,已是判若两人。
但以他的聪敏岂能不知,要想得到陆宛,必须另辟蹊径了。再这么死皮赖脸,苦苦纠缠的话,很可能招致陆宛对他翻脸。陈子龙精于变通,马上礼貌地对陆宛说:“我依着你,这就告辞,等以后再来看你。”
陆宛厌弃的转过身去,连一声‘再见’也没讲,只任陈子龙独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