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真实的故事,话说晚清的时候,皇族之中,生下一位格格,长到十七岁的时候,认识了一名男子。二人一见钟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便频频接触。”
李克定的故事比较长,他滔滔不绝的讲着,“可惜上天不遂人愿,就在二人两情相悦之际,宫里太后传出旨意,把格格指婚给了一位蒙古贝勒。男子闻听消息,去找格格,要带格格私奔去欧洲。但格格顾念家人,不敢抗旨,只好忍痛负了那男子。”
陆宛心情落寞,更能体会故事中格格的心境,说道:“她真是可怜。”
“是啊。”李克定也说道,“但有什么办法呢?见格格执意不肯私奔,难男子一怒之下,便独自远走欧洲,一去就是十几年。等那男子再回来时,太后已经去世。格格闻听男子已回,当即离开贝勒,来寻那男子。可惜,这个时候的男子,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情。他劝格格赶快回到贝勒身边去,不要再来找他,格格伤心欲绝,剪掉一头烦恼青丝,去无相庵为尼了。”
陆宛问道:“那男子怎么这么狠心呢,就眼看着格格出家了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物非人也非,男子就算不忍心,还能怎么办?”李克定给出了答案,这答案是陆宛不想听到,但却是最现实的答案。
时间能够改变人,也能改变爱情,陆宛闭上眼睛,虽默然不语,却思潮起伏。
李克定接着讲道:“虽然那格格出家为尼了,但她内心一片痴嗔,何曾有一刻放下过那男子,所以格格经常去寻那男子。可惜的是,那男子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就这样,四年过去了。岁月怎架得住蹉跎,可能,这就是他们的最终结局吧,直到他们日复一日,在孤独中,重复过完余下的人生。”
那格格敢作敢为,让陆宛心里佩服,但也不免替格格惋惜,当初格格若没有那么多顾忌,随男子去了欧洲,太后尽管霸道,也不至于迁怒到格格父母。
李克定的师父普云,乃大清皇族,或者故事就是普云讲的,陆宛想知道格格的名字,问道:“那格格是谁呢?”
“空云师太,你听说过吧,她就是那位格格,也是我师父的小妹。”
“远来是她。”陆宛睁开了眼睛,看着李克定,内心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她目光坚定,抓得李克定的手更紧了,“克定,如果是你约我的话,别说去欧洲,就是去非洲,我也跟你一同前往。”
陆宛其实比较腼腆,不似克静,生性洒脱,今日她主动讲出愿意和李克定私奔的话,定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李克定岂能不知好歹,不知深浅,他必须打消陆宛幻想的念头,因为他不想让陆宛陷的更深,将来受伤更重。
“咱们别说笑了。”
李克定对陆宛的示爱,以玩笑结束了。
陆宛最后的争取,也宣告结束。
她不会强求,以前不会,现在不会,至于将来会不会,只有天知晓了。
反正,她没有再纠缠李克定,而是问道:“格格是空云师太,那男子又是谁呢?”
“那男子,你也认识。”李克定回答,“他是咱们学校的教授,名叫风国仁,也是风阅水的伯父。”
陆宛当然记得风国仁,她和克定第一次变相的约会,就是去听风国仁的讲座,往事依稀,皆成过去。因又想起风家的下一代,风阅水的贫寒,陆宛难免感慨,说道:“风家名门望族,风教授能认识空云格格,也是有原因的。只是清廷一亡,这些王公贵族,很快成了昨日黄花,令多少人扼腕叹息。”
“没有能永远富贵的家族,其实贫也好,富也好,都没那么重要。”李克定读的是圣贤书,他不重名利,因此不在名利中打转。
“你倒是潇洒,可惜,你影响不了大家。”陆宛语带欣赏,却又调侃的说。
“我可影响不了,我连自己都管不好,哪能影响他人。”李克定说道,“陆宛,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风国仁教授,他对空云的感情,真的变了。”
陆宛冰雪聪明,李克定要表达什么,她已然清楚,便将头略摇了摇,说道:“克定,你和风国仁一样,对我的感情,早就变了,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不怪你,更不会向空云那样,对你强求。”
“我岂能放心。”李克定讲出了他的担忧,“陆宛,今天你刚刚经历一些事情,我怕你一个人,独自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我也得承受。”陆宛忽地坚强起来,“克定,你不用替我担心,也不必觉得愧疚。我不怪任何人,怪只怪命运捉弄。我生长在陆家,自幼便是陆家二小姐,谁成想,我根本就不姓陆,真是讽刺。还有,我和你自小定亲,相识以后,两情相悦,原以为会天长地久,可万万没有想到,好景不长,半路杀出一个柳之思。哎!我也不怪她,都是我的命不好,不该有这些福分。”
李克定最怕她自轻自贱,忙劝道:“陆宛,你千万别这么想。你是一个好女孩,就应该有福分。咱们不论上一代人发生过什么,那些都和咱们无关。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你听了肯定会更惊讶。”
“什么消息?是你的,还是柳之思的?”
“你真是聪明,是关于柳之思的。”李克定决定讲出柳之思的身世来,以此唤起陆宛的坚强。
他讲道,“柳之思应该不是柳家人,更大的可能,她是我姨母唐淑的女儿。”
“什么?柳之思不姓柳!”陆宛听到这个消息,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在一瞬间,陆宛理解了克定的母亲唐贞。前段时间,唐贞来北京时,为什么对柳之思那么好,而对她这个准儿媳,却不闻不问。
陆宛的疑惑,终于解开。不是她惹人生厌,也不是唐贞对她有成见,梗在她心中的结,终于消失了。
她问道:“克定,你刚才讲的,柳之思知道吗?”
“她知道,只是还缺乏证据,至今我母亲不敢和柳之思相认,或许就是这个缘故。”
陆宛想起了柳胤,柳业刀父子,不论才学还是容貌,都是泛泛之辈。柳之思真不像柳家人,就像她不像陆家人一样。陆宛说道:“柳家人太过普通,不可能生出柳之思的。但是,谁是柳之思的父亲,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李克定摇了摇头。
他感到有些惭愧,关于柳之思的父亲是谁,原该早去打听。他在责怪自己,我怎么总是这么笨,想事情总比别人慢着半拍。
“是我疏忽了,这个问题,我应该早些考虑。”李克定对陆宛说,“十六年前,我姨母怀着身孕,路遇劫匪,突然失踪。这么多年,我母亲一直不愿提及我姨父,可能她心里还在怪罪我姨父吧。”
陆宛理解唐贞的心情,说道:“怨不得你母亲,这是人之常情,搁谁身上,都会怪罪的。柳之思真不幸,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生父是谁。”
陆宛想着这些,觉得自己的委屈也没有那么大了。柳之思连身世还没有弄清楚,相比起来,她起码知道生父是谁,又何必太过懊恼,凭什么我就应该一帆风顺!
还有岳如恒,自幼就是岳家大小姐,前段时间,近乎家破人亡,如今境况定然窘迫。
我们明仁四艳,除了李克静,我算是最安稳的,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自怨自艾。
陆宛相通了这一点,心情开朗许多,便说道:“克定,谢谢你今晚上陪我。”
“瞧你,又和我客气。”李克定看着对面而坐的陆宛,秋水眼眸中闪过一丝明亮,心下也跟着宽慰,微笑道,“陆宛,我告诉你吧,克静很少跟我说谢谢的。”
“她和你一起长大的嘛,我以后也不跟你讲谢谢了。但是,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惩罚你。”
“怎么惩罚?”李克定为了让陆宛高兴,贱兮兮地问道。
“就这样惩罚。”陆宛挑起手来,在李克定肩上使劲儿拧了一下,笑问道,“疼吗?”
“不疼。”李克定笑道。
“真是傻瓜,你就不会配合人家一下。”陆宛撒着娇,又在他肩头拧了一下。
“哎呦,疼,疼,疼死我了。”李克定这下学得乖巧,连声喊着疼。
陆宛噗嗤笑道:“你这才象个样子,咱们起来吧,我要去洗漱了,你也早些回家。”她讲着话,开始穿鞋下床。
李克定跟着站起身,扶她站好,说道:“我走了,你记得早点休息。小心我来监督你,你也知道,我能灵魂出离。”
陆宛把鼻子一皱,遂想起昨天洗澡时,发生的尴尬,面上红潮泛起,可不能让克定来偷看,“你记住了,不许偷偷地来,要让我知道的话,必然饶不过你。”
陆宛讲着话,俯首在李克定肩头,张开小嘴儿,便一口咬住了。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李克定记住,不许来偷看。
李克定希望陆宛能咬得狠一些,就算是对他移情别恋的惩罚。
他没觉得痛,像亲克静那样,顺势亲了亲陆宛的秀发,笑说道:“你不咬下一块儿肉来,我是记不住的。”
陆宛一方面和他嬉闹,另外也的确对他又爱又恨,故而咬得重了些,但经此一事,心情豁亮许多,暗想,如果我是克静,经常陪着他,那该多好。“克定,以后你就是我哥哥了。”
李克定扶起陆宛,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当然是了。在我心里,你和克静是一样的。”
陆宛有一份获得,也有一份欣慰,没再讲话。
送李克定出来,到在院子当中,李克定驻足,对陆宛说:“你回房去吧,让丫鬟伺候洗漱。我今天不走大门,从房上悄悄出去。”
“你上房吧,我看看你是怎么跃上去的。”陆宛想知道他的真正身手,立在当地望着。
李克定一个飞身,轻轻落在房顶之上,向陆宛挥挥手,消失在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