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只鬼影,气势如虹,李克定纳闷,西门傲雪是怎么把他们聚拢来的,又为什么聚拢一群鬼,难道要靠众鬼去帮他杀人吗?
众鬼所练的刀法,无非基本动作,没甚稀奇。
但刀锋锐利,杀气之重,却让人胆寒。
李克定略看了一会,对众鬼能够以无形之影,使用有形的钢刀,感到有些不解。
他修习幻术,被阻在《振驭篇》,不能用意识驾驭有形之物。可众鬼明明也是无形的魂魄,却能轻松驾驭有形的钢刀,颇为耐人寻味。
李克定问柳之思说:“你看这一群鬼,他们能自由耍刀弄剑,是怎么做到的?”
柳之思略作思考,说道:“在天津的时候,东条仓介灵魂离开躯体的时候,也能做到这些,但东条有这个能为,应该是长久修行的结果。而这群鬼魂,竟然都能驾驭有形之物,想来他们完全脱离了肉体,无牵无挂,只剩下了纯粹意识,所以便能轻松做到。”
“只剩下了纯粹意识,这个讲得好。”李克定似有所悟。他每次意识出离躯体,既心系肉身,又觉意识尚在肉身之内,每每想要移动物体,则首先想到有形的手脚,或许这就是意识不够纯粹的原因。
柳之思见他思考的入迷,也不打扰,只看着烈鬼营操练。李克定有了些心得,很想实验一次,却不敢在这里将意识出离,因为离西门傲雪他们实在太近,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又因为对树林内的情况不明,不敢招惹西门傲雪,便和柳之思悄悄商量一句,而后走出树林,继续前行。
穿过这片树林之后,离众鬼已经有段距离,李克定的神情随之放松下来。
再往前行,到在一处市镇,他感到了这里和外面世界的差异,是很大的差异。
可是,哪里存在差异呢?李克定稍微一想,甫然明了,是气候不同。这个所谓的理想国,气候简直和北京是天南地北,差异悬殊。
北京气候干燥,这里却温暖潮湿,犹如仲夏的江南。
放眼望去,但见四处都有纵横的小河,水波微微荡漾着;河中莲叶田田,婆娑而柔嫩;水上芙蓉朵朵,摇曳而生姿。
好美的景色!李克定和柳之思同声赞道。
李克定便说:“我去给你摘一朵莲花戴吧。”
柳之思看他玩兴大起,忙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说:“我不戴这种花,你也别费这个心思,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得赶紧回家”
李克定也觉得,不能再虚度时光,便回应柳之思:“嗯,我听你的。”
二人沿大街继续向前,左右观瞧时,看街头巷尾,人来人往,有的身穿官服,有的身穿军装,有的一身工服。只有三色服饰,大概对应的就是执政者、武士和劳动者吧。众人形色匆匆,没有什么过多的时间,进行交头接耳;更没有遇见邻居,彼此热络招呼的。
不过,在让人不解的同时,更是让人惊诧,因为这理想国中,有将近一半儿的,分明就是鬼怪妖魔。
这大天白日,鬼影曈曈,魔影荡荡,和人一同活动,真叫李克定为之纳罕,柳之思为之惊诧。
李克定仔细看向众人,他们的目光中,大多带着一丝兴奋,似乎内心充满无法言说的力量。
这是一种特殊的力量,貌似昂扬,却让李克定感到阵阵心寒,因为他看到了那些人内心巨大的破坏欲望,誓要将世界砸碎的欲望。
二人再看这里的人,各自表情也是各异:有的一副傲娇,有的唯唯诺诺,有的热情,有的冷漠。。。
李克定说道:“理想国的鬼,虽然怨气冲天;但理想国的人,和外面比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不是更好么!”柳之思一笑说,“克定,难道你真的希望,他们和芸芸众生会有区别?”
“我当然不希望了。”李克定说道,“不过,就算我希望,他们也不可能有区别,这里也是人世的一部分,岂能有本质的不同!”
“有没有不同,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对咱们来讲,怎么回去才是关键。”柳之思望着眼前的景象,找不出一点熟悉之处,令她生起了一丝茫然。
李克定恍然醒悟,“对呀!咱们得尽快回去,等我先去打探一下。”李克定四下寻找,他想找个靠谱的人问问。
还没等他找到,忽听马蹄声响,一片杂沓。
循声望去,有一人骑马而来,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显得威风凛凛,气势冲天。看他手拿皮鞭,穿着华贵,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不男不女。
李克定登即认出来人,又是西门傲雪,他心里好笑,对柳之思说:“你看西门傲雪,一个死太监,可算是威风八面了。”
“哎!”柳之思叹息一声,说道,“神道会不仅网罗了一群妖邪,连前朝的太监也收拢了过来,他们的祸乱之心,可真真不能小觑。”
柳之思叹息,并非多余,神道会的势力的确不小,否则也不敢挑战神龙会。他怕柳之思为此忧心,便劝慰道:“之思,你就放心吧,自古邪不胜正,即便神道会野心勃勃,到最后,他们必然竹篮打水,成不了什么大事。”
“你倒是很有信心的样子。”柳之思轻声笑道:“看来,咱们还需学着和神道会打些交道了。不过,今天有兄弟中了神道会的算计,但西门傲雪能有多大能为,他在神道会的地位,不及东条仓介。东条仓介都不能奈何咱们,何况是西门傲雪?所以,我看这毒也不象是西门飘雪的所谓陪伴。船上有这个见利忘义之徒,咱们定然要小心一些。何况你我只求个脱身而去的方法,应当不是问题。”
她一番言语,给了李克定信心,想着要脱身的话,就需尽快弄清目前的状况,便对柳之思说:“嗯,你讲的对,等我探明情况,便带你出去。”
西门傲雪一行,驾马而来,就要到在近前时,有人高喊一声:“西相驾到,快快参见西相。”
一声喊过,众人停下脚步,齐刷刷跪倒两厢,头也不敢抬,各自匍匐在地,虔诚的说着:“参见西相。”
李克定暗自气恼,这鬼地方,大家竟然对西门傲雪如此敬畏。
西门傲雪仍在驾马前行,不时抡起鞭子,从跪在两厢的人中,选择几个身着武士装的,向其背上抽打。
让李克定大跌眼镜的是,被抽打的武士,竟没有一个闪避的,更没痛苦呼叫的,看他们那副神情,似乎挺享受被鞭打。
真是奇了个怪,李克定看得好生糊涂。
每一鞭下去,被抽打之人都表现出欢愉之状,西门傲雪便称赞一声:“勇士,真勇士。”
众人每次听到西门傲雪的称赞,便高喊一声,“西相威武。”那喊声似是从心底发出,充满了对西门傲雪的敬仰。
皮鞭声声落下,清脆而响亮,抽打在武士身上;于是西相威武的声音,此起彼伏,越发嘹亮。
西门傲雪驾着肥马,高傲之情,愈发不可一世。
柳之思问道:“克定,这些人难道疯了不成?或者,这里是地狱,怎么这么反常?”
“或许是地狱吧,我也想不明白。”李克定苦笑。
他做恶梦都不曾想到,世上还有这样贱骨头的人,今天真是大开眼界,竟然让他亲眼目睹了。
李克定想叫住西门傲雪,向他问个究竟,便喊了一声,“喂,西门,你站住!”
西门傲雪听到叫声,心中一愣,回头看看李克定,认了出来,这不是在逍遥茶舍,给他难堪的那位吗?他轻蔑一笑,语含讥讽的说:“原来是你,一头猪?还不快报上名来。”
在西门傲雪身侧,有一高一矮的两位将军,立即喊道:“快讲,你是哪头猪?”
众人无不附和,对李克定千夫所指,齐声喊道:“快讲,你是哪头猪?”
李克定心下气愤,骂道:“西门狗贼,你不男不女,一向不能得志,如今却在这里愚弄众人,作威作福,你那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面对李克定的怒骂,西门傲雪却不着恼,笑着说:“呦,大家快看这头猪,还挺有脾气。也难怪,他新来的嘛,叫他吃两次苦头,也就懂事了。你们说,对不对?”他讲到这里,用手摸摸下巴,光光的,什么都没摸到。
众人异口同声:“对,西相讲得好。请西相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咱们‘理想国’的厉害。”
李克定巨阙剑在手,艺高人胆大,他心中不忿,便开始嘲讽道:“你们给我教训,我没听错吧!就凭你们装神会,装神弄鬼,夜郎自大,我看不出你们能给我什么教训?反倒让我觉得,你们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这里称什么理想国,真叫人笑掉大牙。”
“嘟!”西门傲雪怒道,“我们‘理想国’,向来宽容大度,但你无故贬损,我做为内阁总理大臣,却不能饶你。”
随即,他将鞭子一举,指着一名手下问道:“邢不罚,你是刑部尚书,你说说,此人罪在那条,应该如何惩罚?”
李克定和柳之思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李克定取笑道:“刑都不罚了,那还要刑部干什么,不如我给你们改个名字,叫做表彰部,才更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