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走。”李克定一面安慰岳如恒,一面仔细听着院子中的嗞嗞声。
岳如恒这才放心,问起外面是什么声音。
李克定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声音古怪,绝不能忽视,他说道:“如恒,我先出去瞧瞧,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岳如恒好似吓破了胆,一刻也不能离开他。
李克定想到了那个影子,留她一人在房间内也不放心,便说:“好的,咱们一起去。”
二人出门,李克定点上灯笼,一手拿着照亮,带着岳如恒来在院子当中。
刚刚踏出房门,借着灯笼之光,但见院子中躺着十几只死猫,其中两只还在痛苦挣扎,大张着嘴巴,嗞嗞声便是它们发出来的。李克定登时大骇,岳如恒吓的惊叫连连,躲在李克定怀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李克定脑后发麻,下意识的搂紧了岳如恒,而后在院子中喊五婶和李态起来。
听到李克定的喊叫声,五婶儿急忙穿好衣服,从东厢房迅速跑来。
一见眼前情景,五婶又开始大骂起来:“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大半夜的弄鬼,到这儿来乱扔死猫,真是缺德带冒烟儿,小心你们全家人,都会死光光。”
五婶骂得一时,胖子李态才颤着一身肥肉,姗姗来迟,五婶便埋怨他道:“你是死猪吗,只顾着睡觉,院子里发生这些事情,你干什么去了?要你有什么用,就知道吃饭,吃得比猪还胖,怎么不胖死你呢?”
李态只顾低眉顺眼地在一旁听着,他自小早习惯了别人的白眼和辱骂,如今再多一次,也全然不当一回事儿。
五婶骂李态几句之后,也觉得没意思,便又开始骂开丢死猫的人:“你们胆敢把死猫扔到这儿,必是你们祖宗缺了八辈子大德,有种的话,你就站出来,别做缩头乌龟。你扔完就跑,算什么本事,白给你们祖宗丢脸。”
李克定有意让五婶骂上一骂,好增加点人气,免得这院子太过冷寂阴森。
等五婶儿骂了一时,李克定才止住她,让她和李态将死猫收起来扔掉。
五婶儿和李态扔完死猫回来时,李克定问他们刚才是否听到了动静,二人回答一点动静没有听见,李克定心中感到更为不安。
他再次陪着惊魂不定的岳如恒回房,抬头见房门上贴着一幅画,不知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李克定看画中时,乃是一具骷髅,躺在地上,甚是恐怖。
又是那小男孩画的,李克定的脑中浮现出一双眼睛,那是小男孩阴恻恻的眼睛,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岳如恒早吓得闭了双眼,五婶忙上去撕下画来,嘴里骂着:“这作死的毛孩子,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李克定顾不得责怪五婶和小男孩,为安抚岳如恒,急忙先扶她进入房间。
不想刚进内室,却见地上赫然躺着一具骷髅。
李克定便觉毛骨悚然,岳如恒在李克定怀中只剩战栗。
李克定忙叫胖子李态过来,吩咐他将骷髅扔出去,李态胆子倒是挺大,收起骷髅便走。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李克定四下瞧瞧,仍觉得这里阴气袭人,又见岳如恒惊魂不定,暗道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一定得搬走了。
一手抱着岳如恒回到床边,先让她坐好,李克定将灯笼放下,见蜡烛即将燃尽,又去换了新的蜡烛。
“好了,咱们就点着蜡,也不熄灭了。”李克定说道。
他的本意是想和岳如恒说说话,弄出点声音,也好壮壮胆子,免得岳如恒在寂静中,感觉更为害怕。
将蜡烛放好后,李克定回头看岳如恒时,却又见到了一副画儿,在床栏上用铁钉订,李克定急忙上前拿过来看。
不看则已,一看更感惊悚。
画中直挺挺躺着一人,脖子上有一道绳索勒过的痕迹,分外清晰。
又是小男孩的画儿,李克定心中一阵恐惧,因为画中之人,俨然便是五婶儿。
他叫了一声:“不好,五婶有危险。”
岳如恒也拿过画瞧了,面色惨白,颤声说道:“克定,怎么办呢?五婶要死了吗?”
“不会的,咱们去瞧瞧。”李克定一手拿剑,一手抱起岳如恒,正要往外走时,忽听一声呜咽传来,好像是五婶儿发出的。
他向东厢房望去,那里是五婶和小男孩的住处,还亮着蜡烛,李克定暗道,五婶这是在干什么?
紧接着,又一声呜咽传来,李克定有些着慌。
他在房中呼唤李态,李态尚未睡着,急忙一颠一颠地从西厢房出来。
李克定隔着窗户,吩咐道:“李态,你去看看五婶,她到底在干什么?”
“是的,少爷。”李态瓮声瓮气的回答着,一边颤着肥肉往东厢房而去。
李克定看的心头叹气,岳家怎么找了这么个仆人?
过了一会,李态从东厢房出来报告,他在院子里喊道:“少爷,五婶,五婶儿她死了。”
“什么?”李克定惊叫一声。
再看岳如恒时,似是完全麻木,再无任何反应。
李克定急忙带上她出来,进入东厢房,发现五婶躺在地上,小男孩傻楞在一旁,上前观察,五婶毫无反应,果然已经死了。
他摸摸五婶的脖子,发现尚有余温,显见是刚刚死去。
李克定暗叫一声不好,这是什么邪祟,竟然如此厉害,不知不觉间,便在他身边将五婶杀死了。仔细查看五婶的尸体,正如小男孩画中所画,她的脖子上有绳子勒过的一道淤痕。
就在李克定反复观看那道勒痕,想要寻到些线索时,嗡的一声,从五婶的耳朵中,飞出了一只红色的苍蝇。李克定本想将那只红色苍蝇捉住,奈何它飞的迅捷,瞬间便从门口消失了。
看不出其他作案痕迹,李克定便问那小男孩:“你今天画的画,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是我看到的。”小男孩目光中透着一股莫可名状的阴森,带着暗夜的凄冷。
李克定移开了目光,问小男孩:“既然你看到了,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勒死的你母亲?”
小男孩摇头说道:“是鬼。”
“那鬼是什么样子?”李克定又问。
小男孩回答道:“很丑,张着大嘴,一只手上还有六根手指。”
“是个六指。”李克定暗想,这倒是一条线索,只是世上死人无数,到底哪个是六指,一时也无从去查找。
李克定看小男孩的模样,也许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再问不出其他,又见岳如恒惊吓过度,站都站不稳,就像折翼的鸟儿,瘫在他的怀中,没了半分力气。
“李态,你带孩子去西厢房吧,把这里的门关好,明日一早,再去警察厅报案。”李克定吩咐完毕,想带岳如恒出来时,她已经完全瘫软,再也无法行动,只得横抱着她出了东厢房。
李态将门关好,领着小男孩,二人去了西厢房歇息。
李克定又在院子里四下张望一遍,除了觉得此处阴森之外,并没发现其他异常,才抱着瘫软的岳如恒回到房中。
将她在床上放好,李克定靠在床头,岳如恒哪里还敢再睡,只窝在李克定身侧,死也不肯放开他。
李克定怜惜于她,暗自在心中琢磨,是谁在背后弄鬼呢?
这是要吓死岳如恒吗?吓死她对那些人又有什么好处?
他实在想不明白,似岳如恒如此花容月貌,仇家留着她,才有利用价值,何必往死里吓她?
怀中的岳如恒依然胆战心惊,娇弱的喘息声,清晰可闻,李克定开始温言劝道:“如恒,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就搬出这里。”
“我还能去哪儿?”岳如恒似是想到了家破人亡,无处安身,眼泪扑簌簌落下,恳求道,“克定,我已经无家可归,你能收留我吗?我愿意终身伺候你,给你做丫鬟,做奴仆都行,只要你不嫌弃。”
“瞧你说哪儿的话。”李克定替她擦着眼泪,“你是大小姐,怎么能给我做丫鬟,做奴仆呢,快别乱想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我现下走投无路,你让我怎么办呢?”岳如恒开始哭诉道。
“你不会走投无路的,你二叔、三哥不是还在天津吗?”李克定虽然知道那二人靠不住,还是说了出来,因为有那两个家人总好过没有吧。
“别说了,克定,你不知道,他们昨天是想把我带去天津卖掉,我才半路上偷偷逃回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如今我父母双亡,再也没有半点依靠,连你也不要我。”岳如恒哭得越发伤心,抽噎不止。
“如恒,你别难过,我会管你的,你不会无依无靠。”李克定不得不说出这句话来,尽管他知道,这将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不说别的,就是陆宛那里,就得有多少误会?何况还有他心心念念的柳之思,如果以后将岳如恒带在身边,他怎么去见柳之思。活生生的,便不去和柳之思相见,他怎受得了那份煎熬?
“你可不许反悔,一定要管我。”岳如恒似是找到了依靠,就像孩子对母亲说话一般,随后又呜呜的哭个不停。
“好了,如恒,咱们不哭。”李克定帮她擦干眼泪,“瞧你,都哭花了眼睛,再哭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