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克定听梅子讲绝不婚配,吃惊不小,他一向认为婚姻是人生头等大事。“这个。。”李克定还想劝解梅子,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梅子看他有些呆状,心中暗想:‘反正我和你喝过交杯酒,也曾同床共枕,婚不婚配已经不再重要。’想到这里,对李克定说:“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报仇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绝不应轻易犯险。中国有一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留得命在,才至关重要。”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李克定喜笑颜开。
“但有一件事情,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和我去英国留学。”梅子见他高兴,再次提及留学一事。
李克定听梅子讲的郑重,虽然心头矛盾,还是一狠心,说道:“我不会忘,去英国便去英国。”
“好。”梅子脸上又浮现出甜甜的笑容,“如果能开开心心的和你在英国,忘记世间一切恩怨,哪怕只有一年,我也知足了。”
梅子心怀仇恨,难有真正快乐,这一点,李克定深深知晓,更加坚定心意,要陪他高高兴兴的去英国一段时间。或许去到英国之后,能改变梅子的心境,减轻他心头的恨意。
“你放心吧,到时候,咱们去英国一两年,抛开一切烦恼,只安心修身学习。”
“嗯。”梅子听完这话,心情大悦。
二人吃罢午饭,又用了会儿茶,梅子问李克定:“眼下法租界和天津各界闹的很不愉快,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李克定这些日子忙于解救父亲,无暇关注其他,但想如此大事,柳之思肯定极为关心,便问梅子到底怎么回事,梅子把经过给他讲述一遍。原来法国租界正在耍手段,要占领“老西开教堂附近的土地”,惹的天津各界十分不满,眼下的天津,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梅子最后又讲了他的看法,说法国正深陷欧洲战争的泥潭,不能再得罪中国,估计法租界最后会息事宁人。
李克定生怕天津再闹出大乱子,听梅子一讲,法国人最后很有可能妥协,心中忧虑顿减,便说:“如此最好,两国如能和平交往,才对双方民众最为有利。”
“你的想法很好。”梅子没李克定那么乐观,为报父仇,这几年,他对中国做过深刻了解,知道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这些人,终日盼着的,就是怎么生起祸端,从中渔利。
“不过,在老西开的事情上,中国人虽然占理,但你要知道,中国的民族情绪极容易被挑动起来,从而失去理智。我担心这一点,很有可能会被居心不良者利用,甚至包括东条仓介之流。你想想当初的义和团,就该明白。”
“哎!东条仓介野心勃勃,此类人才最可怕。”李克定想到历史,不由暗自感叹:这个民族因为自卑,自尊心已经脆弱到了极致,根源还在于失去了中道。不知什么时候,中国才能够再次强大起来,恢复到不卑不亢的状态。
“不谈这些了。”梅子看看啊表,已经下午一点钟,他想知道,元星子前些天,为什么能栖身在新教堂,站起身来说,“这会儿,时间正好,咱们到新教堂去看看。”
李克定遂想起卢努卓在新教堂,纳闷他来干什么,是不是要在天津生事,又怕他被东条仓介收买,更加不放心,遂问梅子:“那日,咱们乘车路过新教堂,我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此人名叫是卢努卓,是一个美国人,当初不予余力的支持老袁称帝,不知道他怎么跑到了天津?”
梅子知道卢努卓,他其实也讨厌此人,因为卢努卓曾帮助过老袁,但一个美国人,却能在中国上蹿下跳,其中缘由,让梅子不得不关注。“
这个美国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屡屡鼓吹帝制,反对共和,想来背后定然有些目的。”
“他会不会是受别人指使呢?”李克定问道。
“有这个可能,等咱们去探探情况,回来再研究。”梅子拿过那柄紫脸道士留下的长剑,递给李克定。
李克定接过长剑,说道:“你呀,真像一只好奇的小猫儿。”
“有可疑的人,当然要探个清楚,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现。”梅子说着话,已经收拾停当。
二人出来,先步行一段儿,梅子叫上一辆洋车,二人并肩坐好,车子开始前行。
一路之上,梅子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李克定似乎觉得便是克静在身边一般,心中喜悦,暗想有这个小兄弟真好。
到在教堂门前,李克定忽然想起,师父普云的三弟蔚云在这里,便对梅子说:“这里有一位先生,名叫蔚云,是我师父的三弟,咱们不妨去拜访一下,向他问问情况。”
“那敢情好。”梅子说着,牵起李克定的手,进入教堂。
找人打听蔚云先生,便有人带他二人来在后面的住处,敲门后,见一位身材高大健壮之人来开了门。
领李克定和梅子前来的人说:“蔚云先生,有人找您。”
蔚云点点头,便让进房中。
李克定见蔚云生就一张国字脸,和师父普云清癯的面庞差别很大,真是龙生九子,亲兄弟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
蔚云的房间并不宽敞,但收拾的很是齐整,桌子上还摆着厚厚的圣经。
李克定先自我介绍说:“蔚云先生,我是河间的李克定。”说完,对着蔚云深深一揖。
“原来是克定,我大哥收了好弟子。”蔚云欣慰的说完,看着梅子,似有疑问,向李克定问道:“这位是?”
不等李克定介绍,梅子一拱手,抢先对蔚云说:“我是日本人铃木梅子,见过先生。”
“哦?梅子君,快快请坐。”蔚云给他二人倒茶,一面说道,“看我这里,只有粗茶待客。”
寒暄过后,李克定又说了师父在河间的一些情况,蔚云听大哥无恙,甚感安慰。
“我们兄弟一转眼都老了,我这两年尤其惦记大哥,他年轻时候,用力太多,身体其实不好。”
李克定知道师父普云总是忧国忧民,长期忧虑,难免郁结。如今年近六旬,身体一年衰比一年,想来终不能得长寿。念及师父,难免牵挂,梅子看出李克定的神情,说道:“普云先生名震天下,等暑假的时候,我随你去看望他吧。”
“嗯,等暑假时,我去约你。”李克定应承着,梅子忠烈之后,师父定然喜欢,他主动要前去,当然最好。
李克定和梅子讲完这些,开始问蔚云:“先生,我们今日前来,是为欧文遇害一事,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你们说吧,想打听谁?”蔚云收拾思绪,从回忆中走出。
“就是元星子,他是怎么躲进新教堂的?”李克定问道。
蔚云并不知晓其中详情,只如实相告:“元星子之所以住在新教堂,是卢努卓的关系,那些日子,元星子就和卢努卓居住在一起。”
梅子因说:“先生,卢努卓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蔚云讲道:“卢努卓是美国人,去年底来的这里,在教堂内负责唱诗班的领唱工作。他平时很少出去,接触的人其实不多。”
介绍到这里,蔚云话锋一转,又说:“但这段时间,卢努卓和一位中年人单独见过三次,那人身材中等、身驱健壮。”
“那中年人是谁?”李克定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他喜好抽烟,而且那烟的味道很是独特。”蔚云回答。
烟的特别味道,李克定和梅子都想起欧文办公室的烟味儿,暗道:‘有可能这个喜好抽那种特殊香烟的人,便是杀人的凶手。’
蔚云又说:“那日,我恰好有事去找卢努卓,遇到那人吸烟,真是非常奇特的烟味。”他讲到这里,起身来在一张桌子前,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里面有一些烟丝,是我捡了那人的烟头留下的。”蔚云打开瓷瓶,到出一些烟丝。
梅子和李克定各自闻了闻,说道:“就是这种烟。”
“这是德国的玛格烟,我在欧洲的时候,曾经吸过。”蔚云年轻时也曾吸烟,对烟草比较熟悉,“不过,在中国吸这种烟的人很少。况且,这烟早已经停产,市场上买不到。”
“那怎么还会有人吸呢?”梅子不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