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不同意，凭什么我要和你一起走！你好不容易找到妹妹，那你就去啊，一直想找到她的是你而不是我，所以，林正杰，你就带着你的愧疚和她过吧！我不需要你来干涉我现在的生活！”
大女儿林宛和愤怒地指着林正杰的鼻子抱怨。
自从妹妹丢了，母亲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看见她，也仍在喊着妹妹的名字，无论是眼里还是心里，她一点地位都没有。
找了这么多年，只觉得愧疚妹妹，可他们谁知道，难道他们对她这个大女儿就没有愧疚吗？
疏忽了她这么多年，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也渐渐能体谅了父母的不容易，可这份体谅，不是因为自己的懂事听话就视而不见！
林正杰气结，气息不稳，胸腔起伏的很快：“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妹妹在孤儿院里过的那么苦，你呢？还敢跟我顶嘴，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林宛和刚想上前搀扶住林正杰，听了这话，泪水瞬间倾斜而下：“苦？难道我就不苦了吗？我六岁那年，你们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说希望后天生日能和爸爸妈妈一起过，你们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可我生日那天，你一大早接了个电话，和妈一起，丢下我就跑不见了，我一个人，等呀等呀，空荡荡的房子，连一块生日蛋糕都没有，你说，苦吗？一个小孩子的愿望，你们都满足不了……”
林正杰的心中五味杂陈，张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毫无意义，已经逝去的时光，如何能挽回？
“后来，我就明白，你们只在乎那个妹妹，我不想懂事，也只能逼着自己懂事，因为这样，我就不会觉得难过。我有时也会想，要是被拐走的那个孩子是我就好了，你们是不是就会像担心妹妹一样的担心我？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高二了，妹妹还小，你去照顾她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说完，林宛和关上房门把自己锁进房间里。
没开灯，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灿若星辰，她不仅在心中唾弃自己，不是嘴上说了不在乎吗？
可为什么眼泪还要留个不停……
室内是孤寂的，室外也是凄凉的。
林正杰是第一次听到大女儿的真心话，在他心里，大女儿乐观积极，开朗活泼，也正是如此，他才乎忽略她，缺席小女儿的生活，对于大女儿，他也一样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一瞬间，林正杰苍老了许多，挺直的脊梁微微塌陷，五官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一头乌发，发根处却无法遮住霜白的痕迹。
悠悠的站起来，他停在林宛和的门前，轻轻敲着。
“和和，饿不饿？给爸爸开一下门好不好？”
林宛和蹲在地上，将头埋进双腿之间，更咽着，开吧，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要这般委屈求全，可不开，看着父亲操劳的身影，她又于心不忍。
就这一刻，她都在替父亲着想。
敲门声停了下来，林宛和从腿间抬起头，刚要自嘲一下，门外传来林正杰语气悠长的感慨。
“和和，爸爸知道错了，爸爸这么些年，忽视了你的感受，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的和和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你善良还聪慧，爸爸有时也会想，我林正杰怎么这么有福气，能有一个你这样乖巧的女儿，也因此，很多时候忽略了你，但你要知道，爸爸没有不爱你，爸爸希望你过的快乐，而不是因为我，让你更加难过，爸爸错了，你能不能给爸爸改正的机会？”
林正杰红着眼眶，看着室内熟悉的布置，眼前的一切，仿佛能看到某些印象深刻的画面。
“爸，你看，我期末考了第一名，这是老师发的奖状！”
“爸！老师说了，吸烟有害健康，你能不能不要抽了！”
“爸，我们班的廖光，他弄脏了我的衣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
“爸，我最爱爸爸了，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爸，爸！爸？爸……”
耳边传来亲切的问候声，一切都恍如昨日。
门从里边打开了，林宛和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低着头，声音嗡嗡地说道：“我饿了，要吃你做的鸡蛋面。”
“哎，哎！好好，爸爸现在就去做……”
夜更深了，林正杰躺在床上，心中发愁，他要是能劈成两半就好了。
大女儿对他有怨言，小女儿他同样亏欠，怎么办？他要如何做，才能在这两个之间平衡。
第二天一早，林正杰给顾念打电话：“念念，抱歉，爸爸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没安顿好，所以可能会晚一些过去，可能暂时你还要一个人在那里……”
……
林正杰怅然若失的挂了电话，转身之际，看到了林宛和正站在他的身后。
若无其事地对她笑笑：“起来了，爸爸煮了早饭，你吃一点再去上学吧。”
林宛和盯着他的动作，好久才开口说道：“爸，你去找妹妹吧，我一个人能行的，你别因为我昨晚说的气话就放在心上，再怎么说，我也感受到了十几年的亲情，比她要幸福的多。”
林正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自在地讪讪道：“没事儿，爸爸工作上也刚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陪你妹妹的事，过几天再说。你先吃饭。”
他剥好一个鸡蛋，放在了林宛和面前的碗里。
顾念挂完电话，心道不好，看来林正杰是遇到了阻碍，否则刚才在电话里的声音也不会这么忐忑。
好吧，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林宛和不愿意，林正杰也不再强迫他，现在的他，像是一个空中飞人，前一天还在a市，第二天有可能就在s市。
一直等到顾念放假，她“安顿”好安九祯后，才挽起林正杰的手臂，去她出生的地方看看。
阴雨绵绵，寒冷的天气呼啸而过，顾念瑟缩地藏在围巾下面，只露出两个圆圆的眼睛。
细雨打在石碑上，墨色的墓碑在昏暗的天气下，显得格外悲怆，小小的方寸之间，这是一个死去的灵魂寄居的地方。
“念念，这是你的妈妈。”
林正杰收了伞，平时沉默寡言的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思芸，这是我们的小女儿，我把她找回来了，所以你可以安心了，她很聪明，像你一样，你给我生的两个女儿，都是既聪慧又懂事，就是有些可惜，你没能看到，不过没关系，我带的有照片，一张是我们一家四口的照片，一张是现在的照片，两个孩子都大了，有时候说话的语气都会让我想起你，仿佛昨天还是咱们结婚的日子，今天你就不在了，你……”
乌云散去，远处的天际露出一点点的霞光，顾念和林宛和对视一笑，现在站在墓碑前的人，是她们如今最在乎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