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水河像是一条从泥潭里拉扯出来的绸缎,被水冲洗过,逐渐露出了清澈而光亮的色泽。
眼前的河水澄澈见底,绿色的海草在流动的水里柔软地晃着,鱼群穿来穿去。
和德手伸进河水里拨了拨,然后看向旁边的雪莱。
雪莱站起身,面对着光明大教堂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又望向和德。
尊贵的神弯下腰,冰凉的手指托起和德的下巴,认真地道:“我指定你,陪伴在我左右,成为我的神使,一直到那些谣言散干净为止。”
和德唇动了动,“……我能拒绝吗?”
“不能。”
和德:……
“那我们第一步要怎么做呢?”
雪莱心中显然早就已经有计划,“去纳林帝城,丘奇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整片大陆陷入混乱,他功不可没。”
和德点了点头。
“去跟你的母亲和姐姐道别吧。”雪莱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风景。
“那你呢?”
“我在这等你。”
“……还是你去。”
雪莱看过去,和德严肃着一张小脸,“你的话比较管用。”
雪莱想了想,同意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水河边。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回来了。
“走吧。”
和德伸了个懒腰,一点都没有雪莱想象中离开故乡的悲壮和伤感,“走呗。”
和德沿着黑水河边,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雪莱回头看着这座小镇,一抬袖子。
眼前发生一幕奇迹般的景象。
道路两边贫瘠发硬的荒原,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土质变得肥美而丰沛。
那座被风吹雨淋的光明大教堂,像是被重新翻修过一般,纯白的墙壁和光滑透亮的玻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座光明神的雕塑,也像是换了一座新的,棱角分明,干净整洁。
整座小镇焕然一新。
家家户户多出了一些粮食,御寒的衣物,棉被,还有将会为下一年带来生机的种子。
每个人看到家里多出的这些东西,都很震惊。
一些人捧着粮食从家里出来,对面或隔壁的邻居也开始从家里出来。
整条路上站满了茫然无措的人们。
“原来不只是我们家,你们也有……”
“这是什么?”
“难道是神听到我们的祈祷了吗?”
而一些已经背弃光明神的百姓,自然没有这些东西,只能羡慕嫉妒地望着那些快要高兴疯了的人们。
阿姆和蕾拉各捧着一件棉服,从家里出来,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是神啊!神听到了我们的召唤!”
其他的人也跟着跪在地上。
后来听到阿姆和蕾拉说,她们曾亲眼看到光明神降临到她们家里,并且带走了蕾诺。
小镇的百姓替他们感到开心。
光明神的信徒脸上洋溢着生机勃勃的笑容。
…
和德就没那么开心了。
她们离开小镇,走了没一段路。
身边白袍翩翩的光明神,就变做了初次见面的那个少年。
金色的头发和一双小鹿般的棕色眼眸。
和德也才知道,这是雪莱的两种形态。
光明神形态时,他是法力无边,能够呼风唤雨的神明。
而少年形态,就代表他此时已经是个普通人。
他跟普通人唯一的差别便是长生,没有任何其他能力。
值得庆幸的是,他在把所有的神力都消耗完之前,将小白马召唤了过来。
和德抱着身前的少年,骑在小白马身上,慢慢悠悠地驶向了纳林帝城的方向。
和德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将他的脸掰到她的方向,盯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严肃地吐出一句话,“变回去,你这样让我觉得在欺负未成年。”
实在是雪莱少年形态的时候,看着太过幼小。
他长着一张好像随时随地都在被欺负着的柔弱脸庞,琥珀般的小鹿眼也湿漉漉的。
当然他不是故意表现的这么弱态。
他身上的气质依旧是清冷而强大的。
雪莱面无表情地看着和德,“我用我最后的神力将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你让我再变回去?”
“你变成这样干什么?”
“当然是安全。”
和德这才知道。
他身怀神力的时候,可以行走在人海中,而不会被人看到,简而言之就是他会隐身。
而现在他没办法隐身……想想一个活的光明神,行走在大陆中……
和德沮丧,“那行吧。”
雪莱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想怎么欺负我?”
和德表情疑惑,“我什么时候说欺负你了?”
“你刚刚。”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雪莱才反应过来,她在装傻,看向前方的路,也不再理她。
他被身后的女子环抱着腰,整个后背靠在她胸口,此时突然有种不管外面如何风雨肆虐,都干扰不到他的安稳感。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从未有过。
雪莱也不知不觉地拿起了腰上的手,把玩着和德的手指,像是随意提起,“你想让我变回去吗?”
和德“嗯”了一声。
“那你就继续信仰我,崇敬我……爱我。”
雪莱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金色的睫毛似乎有些无措地颤动了几下,但再看去,他低垂的眉眼依旧是那般淡定。
“我有了信仰之力,自然能够变回去。”
身后的人一直在沉默。
雪莱也在这种沉默中,逐渐变得尴尬和羞恼。
他脸颊有些滚烫。
所以现在,是他身为神,被自己的信徒拒绝了吗?
他正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样的氛围。
滚烫的脸上,突然贴上一面冰凉而柔软的肌肤。
和德脸贴着雪莱的脸,下巴压在他肩膀上,准备说的话卡在喉咙眼里,话锋一转,“你脸怎么这么烫?”
雪莱:“……有点热。”
和德看了一下头顶灰扑扑的天。
感觉好像要下雪了呢。
和德体贴地没有再深问下去,困惑地道:“你们神获得信仰之力的流程,是不是出bug了?”
雪莱眨了下眼睛,“什么?”
“我不够爱你吗?”
和德语气认真到,雪莱几乎听到了不可思议的意味。
她就好像在说“我这么爱你,你居然没有感受到信仰之力?”
雪莱也不知道心里是种怎样的心情,冷冰冰地道:“我觉得你需要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楚一点。”
和德沉默。
于是雪莱更生气了。
没有来由的生气。
他的这位信徒,心里明明连十分的爱都没有,却能够装点装点,变成一百分说出口。
她怎么能这样?
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