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能看到浪九鸦面具底下的脸孔,必然会感到很惊讶,因为就在如此危急的时候,他脸上依旧静如止水,毫无任何波澜。认识浪九鸦的人很清楚,他不是轻敌,也不是骄傲,而是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大自信。
凌玄手腕巧妙地转动,剑势从他手中刺出,就象是火花迸射。然而,纵然转瞬之间连刺五剑,金乌剑宛若一条黑色蛇般死缠烂打,仍旧是碰不着浪九鸦的衣角。他们之间就象是放反的磁石,两者相斥,永远无法交集。
便在凌玄刺出第五十剑之时,浪九鸦终于有动静了,他目光一闪,欺身而上。他的动作就象是验证了那句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凌玄大惊失色,手中金乌剑本能地直刺出去,这一剑并非由心中下达命令,纯粹靠着肌肉记忆,所以又快又狠,连凌玄都很讶异自己能刺出这一剑。
但是,本该迅快的剑,本该无法躲掉的剑,浪九鸦愣是一个侧闪,轻易地避开了。不光如此,他脚步未停,直掠而来。凌玄双目睁大,立时涌起一股无法与之匹敌的感觉,长剑横胸,往后退去。
浪九鸦双掌化蝶,左舞右飘,加上他鬼蝠宝典的身法,步伐轻灵,穿隙游走,瞬息之间已来到凌玄面前。他身形盘空一停,右掌猛收,左掌顺势推出,原先看似阴柔的掌法,一下子变得汹涌澎湃,有若雷鸣。
凌玄躲避不及,胸口迎面受创,一股股强力掌劲,层峦叠嶂,贯入体内。他面容扭曲,惨白如纸,满头俱是黄豆般大的汗珠,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最后一道掌力袭来,凌玄再承受不住,头脑晕沉,整个人翻身栽倒,往后方仰去。碰地一声,凌玄已跌到了擂台下,模样狼狈至极。
就在众人好奇凌玄伤势如何之际,有人眼尖地发现凌玄衣衫破去,胸口处竟露出黑色软甲。杨奉先面色一沉,呢喃道:“莫非这是金乌软甲?”
“什么!”底下的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金乌软甲顾名思义,是用金乌矿所打造而成,利用独特的冶炼方式,将金乌矿以最小程度镶在软甲上,虽然重量很轻,但防御能力尤为出色。
按理来说,兵刃与防具均属借助外物,本质上没区别,但兵刃显而易见,软甲却藏于衣里。这个差别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不大,但高手交战,招招至关重要,倘若两人对掌互拚,一人有软甲防身,一人毫无保护,胜负可谓当下立判。
当然,此次比武招亲,并未明文规定不可披甲带刃,仅禁止暗器和下毒。换言之,凌玄此举并无不妥,至多是观感不佳,遭人诟病。毕竟,凌玄手中已有金乌剑这般神兵利器,如今加上金乌软甲之威,如此仰赖外物帮忙,多少会被人质疑本事。
殷鸿当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仰首大笑,讥讽道:“想不到人们总说金乌山庄剑法卓绝,威震江湖,然而今日一见,金乌榜第一名
。不过如此,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你、你给我闭嘴!”凌玄本就受了些许内伤,如今闻听此言又气急攻心,幸好他立刻运起真气调息,否则真气乱窜,恐伤五脏六腑,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殷鸿无视他的反驳,冷言冷语道:“凌玄,你手持金乌剑,身穿金乌软甲,居然打输一个默默无名之人,真是丢人现眼!倘若我是你的话,早已挖洞钻了进去,再没脸见人了!”
凌若烟挑了挑眉,语气不快道:“殷公子,你是否忘了我还在这里?你若要调侃他技不如人,我也不多加阻拦,但你若出言羞辱整个金乌山庄,我劝你最好再三斟酌一下。”
“在场众人眼睛是雪亮的,纵然你能自欺欺人,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杨奉先瞥了殷鸿一眼,嗤之以鼻道:“只有弱者才会一直强调别人的缺陷,好用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真正的强者根本不屑耍这种无谓的手段。”
“你说什么!”殷鸿气得跳起来。
杨奉先没有理睬他,而是兀自将目光移至浪九鸦身上,仔细地打量。殷鸿身为名剑楼弟子,为人相当自负,且擅长用剑,平心而论,凌玄的剑法确实不如他,他骄傲也很正常。但是,杨奉先却对此不以为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浪九鸦,其身法诡谲多变,迅快绝伦,来无影去无踪,他暗忖若换成自己在擂台上,恐怕局势也不会太过乐观。
周盛同样是使剑高手,但相较于自傲的殷鸿,他倒很有自知之明,心中所想与杨奉先相差无几。不过,比起杨奉先的震惊,他还多了一丝庆幸,因为他本来还想挑战浪九鸦,如今想来,沈云飞必然知晓浪九鸦的实力,所以才不希望他上场。心念至此,殷鸿对沈云飞多了分好感,同时反省自己日后不可再轻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凌玄虽对处于下风感到气愤,但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他也不敢轻易表现出来,免得被人嘲笑他气量不小。他故作镇定,看似自顾自地说话,实则提高音量,故意告诉台下众人道:“昨晚金乌山庄闯入贼人,为了以防万一,我才穿上金乌软甲。正因如此我一开始并不想下场比试,可惜我身为凌家子弟,长老之命我不得不遵从,此是乃非我所愿。”
沈云飞双手环臂,冷笑道:“既是如此,那你方才为何不说出来?”
“我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也没想过利用金乌软甲去赢得胜负,只能说一切都是误会。”凌玄轻叹了口气,看上去十分无奈。
凌若烟皱起眉头,她也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僵,毕竟凌玄好歹是凌家的人,他若一直遭人数落,凌家的面子可能也挂不太住。她兀自走上台来,清了清喉咙,用她轻柔悦耳的声音,缓缓道:“胜负已分,凌玄败了。”她瞥向凌玄,灼灼目光盯着他胸前的金乌软甲,沉声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即便在凌家里,金乌软甲
。也是很少人才能拥有的。这些人当中,绝对不包含你,你这金乌软甲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凌玄似是早知道凌若烟有此一问,不疾不徐答道:“昨晚我巡视周围,我爹担心我出事,所以才特地将金乌软甲借给了我。”
“就算凌文渊有金乌软甲,按照金乌山庄的规矩,他也不能擅作主张将此物借给你!”
“事出突然,还望长老见谅!”
“念你初犯,此次不计较,但下不为例!”凌若烟挥了挥手。
过不多时,凌若烟当众抽签,决定明日比赛出场顺序。因为比武招亲参赛人数本来就不算多,经过第一轮的淘汰后,更是剩下少数人,没有花上多时间,所有队伍的签已被抽完了。
浪九鸦看了自己的签,他是最后一组被抽出来的,他的对手是殷鸿。殷鸿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在凌若烟抽起起来的一瞬间,他转过头来望向浪九鸦,嘴角挂笑,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挑衅。
位于殷鸿身后的那些名剑楼弟子,并没有觉得殷鸿这种行为不尊敬对手,反倒彼此有说有笑,似是对殷鸿充满了极度的自信。
沈云飞走了过来,拍了拍浪九鸦的肩膀,低笑道:“别被他们坏了心情,那些人平日养尊处优,不过就是仗著名剑楼声誉才敢这般嚣张。”
“就凭他们,还不至于让我动摇。”浪九鸦笑了笑。
“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你!我们去喝一杯吧!”
“在这之前,我得先去谢过桃花谷的帮忙。”浪九鸦想起桃花仙姬先前替他担保的事情,不禁有些动容,心怀感激。可惜桃花仙姬对比武招亲的比试毫无兴趣,所以方才凌淮安离开之时,除了留下萧仙儿以防对方再次刁难外,她带着一众弟子顺势回去别院了。
“还是别去了,你身为男人,整日进出桃花谷的住处,恐会被有心人拿来故意借题发挥,以致于横生枝节。若非世人均知白虎堂与桃花谷关系良好,我又是少堂主,按理来说我也不能她们经常会面。”
“也是,那改日便由你替我说了。”浪九鸦点了点头,觉得沈云飞的话也有道理,今天燕惊羽等人就曾调侃过此事。虽然桃花仙姬没有说什么,但总归是对名声不好,既然对方曾帮助过自己,自己又怎能恩将仇报呢?
“今天我们两人大获全胜,若烟姐肯定会赏给我们一些好酒!虽然比不上金乌酿,但至少也应该是好酒,她还不至于这般小气才是。”沈云飞洒然一笑,仰首比了个饮酒的姿势,俨然是迫不及待了。
便在两人打算离开之际,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们,说道:“看来你们打算去喝酒,我是否也能加入呢?”闻听此言,两人不约而同回头,只见萧仙儿长身玉立,笑吟吟地望向他们。
浪九鸦虽与萧仙儿不熟,但先前稍有交谈,兼之她是桃花仙姬留在这里的人,所以对她的出现,倒是不感到惊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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