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军营内的惩戒命令下来,非罪因为图谋不轨被赵章罚了个每日劳动,劳动地点正是赵章的主帐。
每日清晨天一亮,非罪读完悟持方丈赠予的心法,就会去到赵章的营帐那报到。
通常非罪来到帐内时,赵章都已经起床,并且正与几个亲信侍卫们开会,会议结束后,他们就会一起坐下来吃早饭,这时候在旁边静候的非罪便可以上去补个位,同桌吃顿热腾腾的早饭。
虽然其他人对非罪的样貌还是有很大的畏惧,可时间久了,他们彷彿也习惯了这种怪异的流程,再也没有人提出要把非罪赶出主帐这种说法。
非罪自从在赵章那搭上伙,如海每回打饭时便少打了他那一份,闲来无事时也和普宗一同在帐外的空地上演练一些拳法武功,唯一不变的是,普宗每回交他的东西都是如海从未看过的。
最开始众人都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想不到就这么一连过了半年,非罪留在赵章军营中的时间越发的晚了起来,甚至最后连晚饭都在那搭上了伙。
这一点,却是彻底挑动了普宗的神经。
那天非罪刚一踏进帐内,就见到普宗杀气腾腾的朝他冲来,面上不只可说是不友善了,在一旁看着准备劝架的如海甚至觉得,普宗大概杀死非罪的心都有了。
“非罪师兄,你最近跟那个赵章大人相处的挺愉快的嘛?”普宗说着这句话时,脸上显露出来的神情,并不如他语调上那般轻快,而是咬牙切齿般的痛恨。
“普宗师兄……”如海想走上前去,虽然这半年内他长高了几公分,但是以他这样的身材要挡在两人之中,平息纷争,着实还是有些太困难了。
非罪平静的看着普宗的脸庞,一如他往常的神态,彷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普宗师弟,找在下所为何事?”
“我就是想看看,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少林寺?”
“为何如此说?”
“如若有,怎么甘愿跟那些无耻下流之徒厮混?你难道忘记了,他们是怎么对待少林寺的吗?”
非罪顿了顿,貌似有些为难的模样,“赵将军兴许不是吾辈以为的那种人。”
普宗原来的面孔如果说是狰狞,那现在可以说是彻底的恶鬼化了。从他口里发出极为夸张的一声冷哼,然后又是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竟然在帮朝廷的走狗说话?”
非罪很是为难的模样,“非是这样,而是当初剿灭少林之事,在下认为赵将军确实不知情。”
“他不过三两句花言巧语就把你收买了?就让你忘记了那些少林寺付出的血泪吗?”
“在下没有忘。从始至终,在下从来不曾忘记过答应悟持师兄之事。”
“那你跟赵章那种狗官厮混在一起?”
非罪又是一阵沉默,这阵沉默安静得只听得见双方对峙时发出的呼吸声,以及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师弟,少林的灭亡乃是因为当今圣上昏庸,可如若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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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王朝消失,少林寺还能振兴吗?”
普宗看着他,“怎么不行?既然当今的朝廷如此昏庸,为何我们还要听命于他?为何我们不能自立为王?”
“如此,你口中所说的复兴少林,其实真正希望的,是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吗?”
普宗原本气势汹汹的,不想却这句话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确对现在的朝廷恨之入骨,想要取而代之的心也不是说没有,只是目前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仍然是只有找回那些跟自己一样逃出少林寺的师兄弟们,重新建立少林寺。
如果要建立一个新的王朝,那么复兴后的少林寺会是什么模样?那些逃离的师兄弟们还愿意回来吗?那还是自己心中向往的少林寺吗?
普宗的心中陷入了巨大的矛盾,迟迟无法回覆非罪的问句。
非罪见他没有回应,平静的口气中貌似显得软了些,“在下知道师弟是为了早日重建少林寺,可有些事情,兴许还要藉助赵将军之力。”
一直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普宗此时听见这番话,却象是被惊雷打醒的兔子般,一下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要去求助赵章?去求助那个灭去少林寺的帮凶?我做不到,也无法忍受少林寺因为他的帮助而重建。”
两人至此自再度陷入不可转圜的分歧,现场又是一阵静默。所幸,如海经过前些时间的思考,终于想出一句可以插进来的话。
“那个……我了解非罪师兄的想法,我想他是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他这句话是对普宗说的,只是效果貌似不怎样。
普宗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从前就不聪明,想不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仍然不聪明。”
这也许能够算是普宗给予如海最真实的一个评价了,因为即使被师兄这么说,如海也想不出任何话语去反驳。
“普宗师弟,在下明白你之心情,可现下我们能做之事,着实有限。一切还需要等离开了此地,方能筹划。”
“那就离开此地啊!先前不是说要去党项?如今我们翻出军营,难道就去不了党项了吗?”“关隘连绵数十里,要如何越过前去党项?再说契丹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岂可贸然行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根本就是被赵章收买了,一心只想留在这里,为他出谋划策!”
如海听普宗这样说,忍不住反驳道:“师兄!我相信非罪师兄不会这样的!”
当事人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普宗,没有说话。
普宗见自己与非罪说不出共识,如海又一面倒的帮着非罪,倒显得他好像才是那个有问题的人,索性也不再说话。
虽然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可是事情貌似也没有要完结的态势。证据就是明明外头天色已经暗下,巡逻的兵卒也已经换班,帐内那三人却还是各据一角,直挺挺的站着,貌似谁都没有想去休息的意味。
不过,事情都总有转机,就如同运势,行到底处自然就会反弹。如海正兀自烦恼的当下,只听见军营外围突然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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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那声响甚至传到了靠近主帐的非罪他们耳朵里。
“外面为什么这么吵?”如海说。
普宗一脸漠不关心的看了他一眼,不答。倒是非罪掀开了帐廉,踏出营帐外去瞧了瞧。
与非罪同时出去的,还有赵章,两人相看一眼,然后才终于见到那个引起骚动的人,远远从漆黑的夜色中走来。
“章儿,好久不见!”
“师傅?”
迎面走来的人是萧问之,他一身轻装,白色的布衣被沿途的沙尘染成了浅浅的灰色,连他的发梢眉宇间都彷彿带着一层薄薄的暗色。
“萧统领。”非罪朝他一揖,算是招呼。
萧问之见到了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那使他眉间的阴郁之色淡去不少。
“我听章儿说了,你们现在也住在军营中,我就放心了。”
踌躇了片刻才从营帐中走出来的如海与普宗就正好见了这一幕,如海神情中闪过一抹错愕,普宗则又是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
“是你!”普宗道。
萧问之早就从赵章的信中知道普宗也在营中,此番相遇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惊讶的神情,只是中规中矩的颔首。
“小师傅,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误会?”普宗如同厉鬼的眼神象是想将这幅影像牢牢刻画在心底一般,将在场众人一一扫过一遍,最后停在非罪身上。
“非罪师兄,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还是不是少林寺弟子。”
“在下永远都是少林弟子。”
“那你就跟我一起,我们替广元师兄报仇!”
“这位师傅,广元大师之事,我可以与你解释。”萧问之插话道。
非罪跟着说,“师弟,报仇不急于一时,且听听萧统领是怎么说的吧?”
如海也拉着他的袖子说:“对啊,师兄,听完他怎么说,再要报仇也不迟啊!”
普宗纵然心里极气,也只能暂且按下自己的火气,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好,我就看看这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说着这句话时,目光却停在非罪脸上,彷彿想要报仇的对象并不是萧问之,而是他。
“广元大师并没有死,那日我前去取大师信物时,还曾亲眼见过他。”
普宗听罢刷的一声站起了声,“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一开始广元大师是不愿意交出信物的,不过他们用了些方法……”
本来恨不得即刻就翻出军营去找广元的普宗听了,心中不免又紧张起来,立刻追问:“什么方法?你们把广元师兄怎么了?”
“小师傅莫急,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只是下了药,将广元大师迷昏软禁起来罢了。”
赵章跟着说道:“即使你们认为朝廷乱杀无辜,昏庸腐败,但是对待有用处的棋子,他们是不会随意处置的。”
这些都并不是普宗关心的问题,既然知道广元并没有死,他现下最希望的,就是见与广元见上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