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以来没再出现异状,佟晶以为已经没事了。可是如今第一次再面临战斗,那阴影又从心灵的某个角落出现……
佟晶大口大口地透着气,试图压制那脑里的声音,却是徒劳无功。越要压住它,那四个字越变得清晰。就像你越是想努力忘掉一件事,你就越记得它。
要不是努力约束着自己,佟晶此刻早已放声吶喊发泄。
我……难道我疯了吗?就像雷九谛一样……
然后,战斗就开始了。
佟晶远远看见,早就隐伏在树顶上的邢猎,飞堕向敌人丛中,并借着落势双手向下猛挥船桨!
一个宁王府叛军士兵的头壳,在船桨猛击之下破裂,爆发出鲜红佟晶早就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可是此刻她对杀戮前所未有地敏感。那血红彷佛直冲她的瞳孔,令她无法忍受。
只见邢猎着地后,顺势巧妙地一翻滚,船桨距地面尺许平平地向横挥扫,另一人的膝关节断裂,小腿往不正常的角度折曲。这人的惨叫声响彻岸边。佟晶感到耳鼓如被针刺。
然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破风啸音,分别在河滩东、西两头响起。一个叛军被羽箭贯穿了颈项。另一个才刚伸手摸到搁在树干旁的刀柄,背项就钉着一柄飞刀,他如身体泄了气般重重仆倒在石上。
死亡。血腥。惨呼。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佟晶感到脑袋像被充塞得快要爆开。
一件斗篷飞扬而去。“龙虎剑”的长短刃光在太阳下闪烁。闫胜挟着无匹气势,沿斜坡奔向滩岸。那百余个乡民也都举着刀斧,呼喊着跟随他冲下去。
佟晶本来也应该跟他们一起走。但她像中了邪一样,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身体的颤抖更强烈。她在努力压抑着灵魂里那股黑暗。
不行,现在不是时候。
这些人都需要我。
同伴都需要我。
佟晶感觉自己像身处乱流之中,不断被不同方向的力量拉扯,结果就只是在原位失控翻滚。
所有人都已经越过她,往河滩冲过去。
不可以。她这样吿诉自己。不管如何,一定要动。即使是要放开自己,随那乱流而动。
她左手狠狠把斗篷扯下来,右掌振一振“迅蜂剑”,从唇齿之间吐息嘶叫“杀”。
然后佟晶就像枷锁被突然解除,身体变得轻盈,步履如飞地追赶上去!
最先杀进敌丛的邢猎,此时早抛去了船桨,左右手各拔出雁翅刀与“牝奴镝”鸟首刀,不断游走双刃翻飞,卷起一阵阵血潮!
叛军陷于一片混乱之中。他们最近虽在宁王府中也有见识过巫丹派武侠的奇技,但毕竟只是旁观,如今这个披着一头乱发的奇异男子,刀势武功显然绝不在巫丹高手之下,却是突袭冲着他们而来,众人无不震惊,加上久坐并且喝了酒,根本不在作战状态,想也没想过要靠人数围剿,只有数人及时抄回兵器挡架自保,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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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四处乱窜奔逃。
冯毅广也是恐惧莫名,完全忘了指挥,只是不断借部下掩护逃命,跑往岸边马匹的所在。
有的人也顾不得再骑马,一心只想逃离河滩,徒步向两端奔跑,但是一走进树林之间,就遇上川岛玲兰的大刀与飞虹先生的“奋狮剑”。没有人能越过他们。
眨眼间这支叛军哨队已有超过十人倒地不起。残余者接着又看见,敌人大军自南边的山坡冲杀而来,一眼看去至少也有百人。他们眼中闪出绝望。
但那百余人只走到石滩边缘就未再进,只是连成一面人墙,不断用手中刀斧敲打着树木或石头,并且发出愤怒的吼叫。
这是事前六剑客给他们的命令:不必加入战斗。一切只交给他们五人。
正当叛军以为这样得以喘一口气时,敌阵里当先一人却如箭冲来。那人手上挥着两团光。
致命的光芒。
叛军们开始用身体血肉领教青冥派剑技,岸边的马匹为这厮杀所惊吓,嘶叫着乱跑。
冯毅广与一名手下,及时抓住其中两匹马的缰绳,他们都是鞍上讨生活多年的马贼,身手了得,双手抓住一翻身,就先后跨上了马背!
邢猎与闫胜四柄利刃来回冲杀,很快就令仍站着的叛军又减少七个人。余下有些拿到兵器的叛军,这时才看清形势:站在南边那大堆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乌合之众,我们实际上只是被几个人围攻!一认定了这点,他们就壮起胆要杀出生路,其中五个人提着刀枪,往那群乡民中央杀过去!那些武宁乡民本来没准备打仗,一见有贼兵反击杀来,顿时脸色煞白,停下了敲打和呼叫。
那五人见对方如此胆怯,杀意更增。
杀几个,再抓几个当人质,也许就能逃出生天!
然而就在五人将要冲入人丛之前,乡民之间有个娇小的身影排众而出,手里握着一把前端幼细的剑。
把第一个挺身反抗的人砍倒这是马贼出身的这五人每次抢劫的原则。
五人里最前那一个,双手提着缨枪,直往佟晶冲去,准备振臂猛力把枪尖搠出。
他与佟晶正面相对,看清了她的脸。这一眼令他呆住了:他从没想过,
一张红润、秀巧而可爱的脸,可以令人如此心寒。
简直不像人……
那提枪的叛军感到身体有些异常。枪杆自右手掉下来。右膝也突然无力地弯曲。倒地之后鲜血才从他的前臂及大腿伤口喷射。
后面那四人没看见他是如何中剑,只听到一种尖锐而奇特的震动声音。接着他们也逐一承受那看不见的快剑。
“杀光他们。”
佟晶没再去压制这把声音。反而是拥抱它。
她的剑也因此完全释放。
站在后面的百名乡民,看着这个站在他们前方的玲珑背影诡异地移动起来,那速度快得他们眼睛也无法捕捉,佟晶在他们眼中看似突然从实体化成了虚影。
“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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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剑”前尖的震音,教旁边所有人耳鼓生痛。
四个拿着兵刃的叛军,连一刀都未劈出,其中两人颈项与咽喉就已溅血,第三人捂着一只化为血洞的左眼,第四人奔逃,但才刚转身,背项已被剑尖穿透,直入肺脏,蓦然失却气力滚倒。
佟晶收剑后顺势往横划出第五击,将那眼睛中剑者的性命也结束了。目睹这一切的乡民全都惊呆。他们一直以为,来杀贼的这五人里,这个女孩必然最弱,最多只是从旁支持,他们无法置信,这么娇柔细小的身躯里,竟然住着可怕的死神。
佟晶却未停下来。杀败五人后她继续奔上前去,协助闫胜和邢猎解决残余的敌人。
仍生存的叛军如今只剩下七人,更不可能是六剑客的对手。
但其中有两个是已经上马的冯毅广与另一部下。两骑展开八条腿,沿着河滩浅水处奔行,往西面逃亡去!
守在石滩西侧的是飞虹先生。他刚刚在树林之间挥剑杀了两名逃来的叛军,听见那溅水马蹄声,立时跑到空旷之处,左手拔出最后剩下一柄“送魂飞刃”,朝着两丈外经过的骑士摔飞出去!
练飞虹这记飞刀的出手始终有点太仓卒,那距离也接近手掷飞刃的极限,而且目标是高速横过的骑兵,即使以他崆峒“八大绝”的功力,准头仍是偏了少许,回旋而出的飞刀只仅仅在冯毅广背项划过!
冯毅广背脊贱起一丛血花,一股火辣的痛楚直贯上头脑。他咬牙强忍,仍是全心策马突围,并未从鞍上掉下来。
川岛玲兰自东面那头的树林奔出,手里已经挽着搭了箭的长弓,半跪着拉弓瞄准渐远的那两个骑士。
同时一条身影高速奔跑,三步后乘势一跃,轻盈地着落在其中一匹惊慌乱窜的战马背上。众人一看那竟是佟晶,只见她右手仍握着剑,左手执缰一勒一控,巧妙地稳住了那匹马,还顺着它的动作拨转马首,随即以剑身刃脊轻拍马臀,叱喝着驱使牠乘势起步,立即就向两骑逃亡的叛军急追过去!同样正在战场中央,这次佟晶的反应却竟比邢猎和闫胜还要快,连他们两人也感愕然。
跪地的川岛玲兰控制着呼吸,弓弦拉至全满,眼睛全神贯注于远方那细小的背影。
“乖乖的,不要在这时打扰我……”
她心里祈求着。目、体、气一致。川岛玲兰扣弦的手指放开,
沿着微微的抛物弧度,长箭急激飞越了河滩上方,准确无比地射入冯毅广后面那名部下的背项,中箭者惨叫着滚落马下!
冯毅广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活着离开这里!宁王大事将成,还有许多金银财宝和女人在等着我!
只要走得脱,回到大队,我就马上带一千几百人马来,把你们一个个杀光!
佟晶骑着快马沿浅滩急奔,全力向冯毅广追赶。她的骑姿动作极是优美,完全与马身奔跑的起伏协调,将战马的负荷减至最低,那四蹄在浅水上像是飞起来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