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
傅容心情很不错,在他这些日子的努力下,热河上下几乎没有不夸赞他的的百姓。
热河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只要他把圈地案的真凶找出来,就可以回京了。
关于真凶,傅容也早就已经找好了替死鬼,伪造好了证据,等解决剩下的一些隐患,这件事就能彻底结束了。
可傅容高兴了没两天,就收到了王溶月的信,展开一看,脸都绿了。
“废物!”傅容暴喝一声,将手中的信件撕了个粉碎,狰狞着面孔,“竟然把证据弄到了谢听澜手里!废物东西!”
他走下床榻,一巴掌扇在心腹的脸上,怒骂道:“本王让你找人盯着她!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心腹扑通跪在地上,“王爷息怒!是那个女人十分谨慎,我们暗中跟着的人几日都没有结果……”
傅容险些气晕过去,“滚!”
心腹立即消失,傅容自己一人缓了片刻,阴沉开口:“图南。”
一个男人从暗处现身,跪在傅容面前:“主子吩咐。”
“你带几个人,立即赶回青州府。如果那小子留下的证据在谢听澜手里,就杀了她。如果她已经把证据给了别人……把本王那位好兄弟找出来,让他、这辈子再也回不了京!”
“是,王爷。”图南行完礼,转身要离开时,傅容将人叫住,低声道:“动手的时候不要用你的刀。”
如果那个人的尸体被人发现,联想到圈地案上,那他之后的布置就白费了。
图南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青州府内,卫元珊正红着眼睛跟方景玉告别,她一边抽噎一边说:“没想到玉儿竟然还有亲人,你这次离开真的不回来了吗?要不然你还是在府上住,月钱可以寄给家里人嘛。”
也不知道卫元珊怎么就这么依赖漱玉,方景玉被谢听澜的视线盯得浑身发麻,心里也愧疚的要命。
只可惜他的秘密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告诉卫元珊,方景玉长睫微颤,说道:“叔婶打算将我带离青州,他们在省外有一间客栈,让我过去客栈帮忙,恐怕……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卫元珊难受极了,可是又不能不放人走,她一边抹眼泪,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
“这东西你带着。”卫元珊硬塞进了方景玉手里,“以后你要是想回来、或者去京城想见我,你就拿玉佩出来。”
卫元珊还是抱有一丝希冀的,希望漱玉以后能回来看看她,她可是真把漱玉当成朋友的。
只可惜二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才不到半个月,漱玉竟然就要离开了。
手中的玉佩像一团火,燃着方景玉的心,又疼又酸,他深深看了一眼卫元珊,唇瓣翕动许久,仍是没说出回来看她的承诺。
卫元珊目睹他上了“叔婶”的马车,等马车的影子彻底看不见,她才跟同样红了眼睛的玛瑙回了院子。
方景玉的马车拐弯后,便驶进了一个小巷,片刻后,谢听澜出现在巷子口。
方景玉撩开车帘走了下去。
谢听澜笑道:“路上小心。接下来若有什么事,就让宁安传话。还有后面的计划,宁安会帮你。”
方景玉囫囵应了两声,他小心的打量着谢听澜的表情,随后十分艰难的从怀里取出卫元珊给他的玉佩。
动作迟缓的递到谢听澜面前。
谢听澜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她望着方景玉捏着玉佩,用力到泛白的指盖,又响起卫元珊递出玉佩时的表情。
片刻后,她低低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收着吧。”
几乎在谢听澜开口的同时,方景玉就迅速收回了玉佩,放进了怀里,似乎极其担心谢听澜下一秒就后悔。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再带着玉佩回来见她吧。”
方景玉眼神柔软了下来。
分开后,毓秀笑着跟谢听澜说:“小姐觉不觉得,也许方少爷跟元珊小姐,还真有以后呢?”
“那可不一定。”谢听澜挑了挑眉,“卫元珊明年就及笄了,那小子比她小了四岁,现在还是一事无成的孤儿家,等有能力娶卫元珊的时候,都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了。有没有未来看缘分吧,谁知道那小姑娘是不是一时热度。”
卫元珊的事谢听澜没有资格开口,到最后还是要看卫平生和沈氏的意思。
回到厢房的时候,傅旻正在暖阁里等她,谢听澜眼底掠过一丝不耐,这几日跟他虚与委蛇真的是累得很。
她牵出一个笑容,问道:“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热河?”
“过两日就去。多亏了星儿你帮忙,证据差不多都齐了。”
傅旻笑着说。
“殿下还是早点去,以防夜长梦多。我们也不知道,傅容有没有在青州府上安插探子,如果被他发现殿下的行踪,那殿下就会十分危险。”谢听澜故作担忧的说。
傅旻说道:“说起探子,的确有这么一位,只是本王现在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星儿有头绪吗?就是上一世,帮傅容杀了方景玉的那个人,谢络瑶倒也让人看着方景玉的院子的,可是一直没找到可疑之人。”
谢听澜摇摇头,“我也不知……”
“小姐!”
毓秀的声音忽然从庭院响起,谢听澜和傅旻同时止住了话,毓秀跑进外堂,隔着帘子说:“小姐,王、王姑娘来了。”
谢听澜站起身,“让她在前堂等我片刻……”
找到了赶傅旻离开的理由,谢听澜扭头就跟他说:“既然如此,殿下还是先回去吧。殿下来的太勤,小心被谢络瑶察觉。”
“你们也聊不了多久,本王就留在这里等你吧。”傅旻笑着说,“这些日子本王的确来的太勤了,后面几日就来不了了,而且本王马上要去热河,又要很长时间看不见星儿。本王想跟星儿多呆一会儿……”
看来她要跟王溶月多聊一会儿了。
宁可跟王溶月演戏也不想跟傅旻同处一室,谢听澜皮笑肉不笑的说:“那殿下就先等会儿吧,我马上回来。”
说罢,便快步离开。
傅旻站在支摘窗下,确认谢听澜离开内院后,他目光沉了沉,起身走出暖阁。
与暖阁相连,谢听澜睡的内室就在对面,屏风后,小案跟暖炕分在两边。
傅旻直朝小案走去,案上摆着的东西井井有条,他动作迅速的翻阅起来。
傅旻并不是不相信谢听澜,只是仍然心有顾虑,他一直想要找机会过来翻一翻谢听澜的东西。
就像上一世,如果他也去翻一翻谢听澜的来往信件,也许就不会有后面,被傅平野一剑穿喉的惨状了。
傅旻谨记着所有东西的位置,全部翻完后,只有一些简单的圈地案卷宗,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剩下的就只有谢听澜练字时的字帖,还有一些可能是她闲暇时候看的书。
傅旻本来是想来翻看,谢听澜有没有瞒着他的证据的,可翻着翻着,他反倒是被其他东西吸引了视线。
没想到平日里清冷矜贵的星儿,还会看市井上流传的那些,缠绵悱恻的书生千金的爱情故事。
极大的反差让傅旻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字写得和以前一样好看,非同于大家千金写得梅花小篆,谢听澜的字更大气一些。
傅旻一张张翻着,忽然翻到一页,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之前几页,谢听澜都是从古籍上随便挑一些字出来写,可最近几张,她的字帖上,写的都是……傅旻的名字。
另一边,前堂之中,气氛有些微妙。
谢听澜本以为只有王溶月一个人来,谁知道到了前堂,发现沈氏竟然也在这里。
谢听澜愣了一下,立即去看毓秀,谁知毓秀也是一脸懵,冲着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是我落了溶月一步进来的。跟毓秀无关。”
似乎是发觉了二人的动作,沈氏立即说道,她表情不是很好,似乎很不解的看着谢听澜。
王溶月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指尖搅在一起拧着。
谢听澜扫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笑着说:“舅母过来也不说一声。我不爱喝茶,这茶水得等一会儿才能送来。”
“不必了,我也不是来喝茶的。”沈氏疲惫的说。
谢听澜看看她,又看看王溶月,忍俊不禁,“舅母跟溶月,今天是怎么了?”
谢听澜来了以后,沈氏就让她遣走了其他下人,好像有什么话不能叫旁人听见一般。
谢听澜等了一会儿,觉得此事怕是跟王溶月脱不开关系,便对她说:“溶月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王溶月顿了顿,片刻后说道:“我跟伯母今日来,是想……是想提醒澜姐姐,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
谢听澜眉心一跳,再看看沈氏,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往后挪了挪,跟毓秀打了个手势。
毓秀瞥见,当即说道:“既然是私事,就不便奴婢在这里听了。奴婢去给夫人姑娘泡茶。”
她转身要走,却被沈氏喊住:“慢着!毓秀,你是星星的贴身侍婢,没什么话是你听不了了。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谢听澜抿了抿唇。
毓秀喏喏的应了一声,走不了,只能安静的走到了谢听澜身后待着。
谢听澜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可这种情况她只能装傻,故作不知的说:“舅母和溶月,就不要跟我打哑谜了,我是做了什么事,以致于舅母带着溶月上门,亲自来教训我了。”
沈氏叹了口气,“星儿,我是想听你自己说的。你一向是聪明孩子,可千万别在这方面犯糊涂!”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谢听澜眉心微动。
片刻后,沈氏身边的阿绿跑进堂中,说道:“夫人,奴婢并未在表小姐房里,发现其他人……”
好家伙,还是个调虎离山。
谢听澜瞥了眼王溶月,心说应该是她放进院子里的老鼠,发现傅旻来了她这里。
王溶月现在手边人少,抓不住傅旻,就想了一招借刀杀人,把傅旻的事告到了沈氏那里。
恐怕她是告诉沈氏,自己跟府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下人,有那方面的来往,所以沈氏才如此着急,特意找了过来。
听说房内没人,沈氏有些气短,她看向谢听澜,语气有些严厉,“星儿,人到哪里去了?”
“舅母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人?我的厢房昨日刚打扫过,今天没有下人在。”谢听澜笑说。
王溶月眯了眯眸,没抓到人,她心里坠坠的难受,忍不住开口说道:“澜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说实话吧。难道还要瞒着伯母吗?瞒着我们,你偷偷、偷偷将陌生男子数次找到闺房的事……月儿都看见了!”
毓秀恨恨的咬牙,站到谢听澜身边说道:“王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污蔑我家小姐。什么陌生男子,奴婢发誓从未有过这么个人,王姑娘,你是看错了,还是故意构陷,你安的什么心!”
沈氏见二人对峙,在一边没有说话。
她也只是听王溶月说,曾几次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在半夜进出谢听澜的院子。
王溶月表情担忧,眼下青黑,说因为此事已经担心的好几日没睡好觉,因为实在害怕谢听澜被人哄骗,才不得已把这件事告到自己这里,从未跟任何人泄露。
沈氏看她说的真挚,已经信了七分,今日听她说,谢听澜又将人找了过去,这才过来看看。
可谁知道没抓到人。
沈氏看着谢听澜,观察着她每一个表情。
谢听澜听到王溶月的话,顿时有些恼怒,“王溶月,你是舅舅好友的女儿,所以我一直处处照料你,从未有过怠慢。你今日就是如此回报我的?竟然编排这样的事毁我的清白?”
王溶月早有准备,她今日就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她红着眼睛说:“澜姐姐,你、你千万不要逼我。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早些承认,或许还来得及——”
王溶月根本没有给谢听澜说话的机会,她直接说道:“姐姐若是不肯说,我只能对不住姐姐了!”
“伯母,我特意找人跟过,其实那个男子,就是前不久,跟谢络瑶一起进府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