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旻说完,谢听澜才问:“那殿下跟她一起混进青州府,又是为了什么?”
傅旻:“星儿,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吧,你带进来的那个侍女漱玉,其实是这次圈地案中,被真凶杀了全家的知州吕应弗的儿子,也是有关此案可能留下的唯一活口,他的手里握有能扳倒傅容的把柄!”
没想到傅容竟然知道的这么仔细,谢听澜说道:“这些也是谢络瑶告诉殿下的?”
傅旻笑着对她说:“星儿忘了么,上一世圈地案后,本王被父皇封为北襄王,其实这些事本王上一世就已经经历过了,只是这一世可能因为你我都重生的缘故,有些事情不大一样。前世这位漱玉,应该已经被杀了才对。”
谢听澜道:“前世我没有来青州,那就是我把他救下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还帮了殿下。”
“所以前世殿下之所以会把此事嫁祸到镇国将军的头上,是想借机除掉之后的隐患,十皇子傅睿,没错吧。”
傅旻满眼欣慰,“还是星儿最懂本王。”
谢络瑶前世就对此很不解,她认为就算傅旻不把傅容是真凶的事捅出去,也应该利用这件事,除掉危险更大的傅昱帆。
而傅旻偏偏除掉了现在还是个小孩子的十皇子。
谢听澜笑了笑说:“七王身有羌狄血统,舅舅又是羌狄王,若是登基很可能成为羌狄王的傀儡,南秦朝堂上下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他绝不可能继承皇位,就是嫁祸他也只是做无用功,还可能挑起两国战乱,在当下并不合时宜。”
“傅川是殿下的挡箭牌,所以当下还有用处,不能杀他。他对殿下十分信任,所以动手的时机有很多。”
“傅容的确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也是殿下最有利的对手。用这件事彻底将他拉下马,殿下确实也不亏,但圈地案的事,殿下应该还未明确查证,其中是否有傅容的外祖平阳侯府插手。殿下最后没有选择拆穿傅容,那应该是没有查到确切证据。”
谢听澜顿了顿,觉得喉中干渴,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若平阳侯府没有插手,那看在老臣的面子上,皇帝应该会留下齐王一条性命,至多是废去亲王爵位囚于宗人府。但平阳侯府的势力还在,这个隐患很可能影响殿下。”
“所以两相权宜之下,将傅容的把柄捏在手里,在有限的时间利用他在朝堂站稳脚跟。除掉外家手握重兵,还有几年便会成年的十皇子,其实是殿下最好的选择。”
傅旻长舒了一口气,“星儿,本王就知道,你我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谢听澜笑了笑说,“殿下完全可以照搬上一世的计划,为何要来把此事告诉我呢?难道不怕我再把事情告诉太子,再骗殿下一次么?”
傅旻笑容一僵,他放在膝上的手攥成拳头,干笑了一声说:“星儿,我知道你上一世是迫不得已的,我并没有怪你,也没有疑心你。否则我为什么要把上一世的事说出来呢。”
谢听澜沉默了须臾,“没想到殿下这么信任我。”
谢听澜眉眼忽然惆怅起来,望着傅旻缓缓说道:“若是上一世我与殿下都能互相说清,那就好了。”
傅旻瞳孔微缩,有些激动的唤她:“星儿——”
“其实我本也不想杀殿下的,不过是想自保。我以为殿下跟废太子的事毫无联系,废太子起码会留殿下一条性命。而我届时若能逃离升天,也会找机会将殿下救走,你我过布衣生活,安稳一世。”
谢听澜专注的望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温柔的不像话,傅旻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她这样专心的注视是在什么时候了。
傅旻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谢听澜笑着说道:“若是殿下还愿意信我,漱玉的事我帮殿下解决。”
“只是……”
谢听澜情绪急转直下,目光有些哀怨的望着他说:“殿下说与谢络瑶毫无干系,只是利用,不会又像前世,骗我嫁给顾长君那样,都是哄我的谎话吧?”
傅旻尴尬的抿唇,急忙否认:“星儿!本王发誓,现在本王跟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对了,本王今日过来,还有事要跟你说。”
傅旻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厌恶之色,“谢络瑶又想故技重施,像上一世那样,逼你嫁给顾长君。应该会与上一世一样,你应该也有记忆,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有什么需要,便让毓秀找来本王。”
谢听澜故意说笑:“殿下这次不会让我嫁给顾长君,以发展殿下的势力了么。”
这些事他上一世骗谢听澜的谎话,顾长君一个秀才都考不中的蠢材,谈何帮傅旻发展势力。
他面露羞愧,手伸过小案,在下面拉住了谢听澜的手。
“本王这一世,绝不负你。”
谢听澜眼睫颤了颤,眼底掠过一丝异色,但脸上却没有显露,故作羞涩的避开了目光。
傅旻本想多跟谢听澜培养一下感情,但谢听澜很快就表示自己累了,要展现体贴,傅旻自然主动离开了。
温情的告别后,踏出谢听澜的院子,傅旻脸上的表情就淡了下来。
他还是不敢完全信任谢听澜,特别是在已经被她背叛过一次的情况下。
傅旻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再怎样,傅平野在他脖子上划的那一刀,到现在他还会偶尔梦到。
那些都是拜谢听澜所赐,虽然她解释了没想到自己会被杀,但傅旻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她说的话也是傅旻之前想过的,谢听澜背叛过他一次,会不会……还有第二次?
傅旻心情复杂,就算谢听澜想,傅平野那种个性张扬的人,会在这个时候理会谢听澜吗?
恐怕只有上一世那样,陷入落魄的困境的时候,才会答应一个女子的帮助吧。
以他现在自负的个性,是不大可能搭理谢听澜的。
傅旻敛了敛眸。
……
翌日,方景玉早起后,像往常一样去厨房领早膳。
火房里下人们都在忙着,方景玉找到嬷嬷,将早膳领到手中,便回了房间。
他将每一样菜挑出来一点,又把馒头揪下一角放在碟子里,将放在床脚的老鼠笼子提了过来。
将饭菜全部倒给老鼠,接着从柜子找出之前精心藏好里的包裹,取出自己之前买的糕点,慢慢的吃着。
方景玉一边啃糕点一边想,有些毒药用银针和老鼠很容易发现,但如果那个人想要放长线钓大鱼,这些饭菜他就都不能吃。
所以方景玉早就准备好了吃食,就是水也是喝自己去府上的水井打的,来路不明的绝不碰一口,十分谨慎。
吃完手中的糕点,那边的老鼠也把饭菜吃完了。
这老鼠他养了好几天了,也连吃了几天的饭菜,身上胖了一圈。
方景玉把剩下的饭菜全部倒掉,准备一会儿出门的时候还到火房去。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方景玉到支摘窗下一看,竟然是谢听澜。
他瞳孔微缩,有些惊讶,她今日竟然没有做丝毫伪装,这么正大光明的来了。
不怕被那个人发现么?
方景玉连忙去给她开门,“你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他直截了当的问。
谢听澜示意他进去说,方景玉将房门关紧,赶回内室,“出什么事了吗?”
谢听澜笑着对他说:“我想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
谢听澜在方景玉的住处待了一刻钟时间,离开时神情凝重。
谢络瑶从安插的探子口中得知此事,一时惊讶不已,她找到傅旻,询问他是否去见过谢听澜。
傅旻没有否认,“谢听澜是卫平生的侄女,如果方景玉想要帮他全家平反,比起暂时不能透露身份的我,若是谢听澜亲自去说,成功率才会更大些,所以我昨天去找了她。”
谢络瑶有些紧张,“殿下之前就跟姐姐认识了?”
傅旻回答道:“之前不过略有接触。我也只是尝试,没想到她同意了。”
其实前世傅旻很早就接触过谢听澜,因为她家事显赫,又头脑聪慧,不过是后面被谢络瑶半路截胡,他才会跟谢听澜渐行渐远,但从心里,傅旻还是更喜欢谢听澜的。
可惜谢络瑶两世都认为,她阻止了傅旻跟谢听澜合作,傅旻就不会再喜欢谢听澜,转而喜欢上自己。
听了傅旻的话后,谢络瑶略有些安心,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完全得到了傅旻的信任。
而对于一个目前对他毫无帮助的谢听澜,傅旻应该不会加以瞩目才对。
只不过,谢听澜竟然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傅旻,她是不是还存有攀附傅旻的心思!
谢络瑶神情有一瞬间的狰狞,等回到京城,她必须快些联络顾长君,把谢听澜嫁过去,赶紧将她铲除掉!
傅旻瞧见谢络瑶面上的恶意,猜到这是在针对谢听澜,他顿时不悦,说道:“你是对本王的做法不满?”
谢络瑶立即回神,心口一跳,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宝珠怎会质疑殿下呢,宝珠只是……只是怕长姐会泄露殿下的秘密,所以、所以觉得还是要小心行事比较好。”
傅旻并不想让谢络瑶认为,她现在能随便指使自己,其实傅旻这一世完全不再需要谢络瑶的帮助,但是他需要一个挡箭牌,而上一世害了谢听澜的谢络瑶最合适做这个工作。
“罢了。”傅旻敛下眸,“你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无需你操心了。”
谢络瑶抿了抿唇,见傅旻有些被她激怒,谢络瑶也不敢再多说,喏喏退了出去。
另一边,谢听澜不疾不徐的回到住处,可还没进门,她就察觉到身后有人。
一回头,是个没见过的男子,只是看他的打扮,谢听澜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
她笑了笑道:“是殿下留下的人吗?”
凛冬一愣,随即颔首,“属下凛冬,见过小姐。”
“无需多礼。你这个时候出现,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凛冬吸了一口气,“小姐能否让属下进屋说明。”
谢听澜笑笑,转身推开门,“进来吧。”
凛冬并未关上房门,他知道谢听澜暗处也有保护的人,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二人越过屏风,到了内室说话。
凛冬开门见山,“小姐恕罪,属下是自作主张来找小姐。本来殿下吩咐,只需在暗处保护即可,可是……属下发现那位新进府的姑娘,身边跟着的……似乎不是普通人。那晚属下也看见,有陌生人出入姑娘的房间。”
本来昨晚,凛冬是想出来把人赶走的,只不过在院外就被申九拦下了。
二人过了两招,发现势均力敌,就都停了下来。
申九跟他解释了几句,大意是谢听澜有她的计划,凛冬见进不去,只好作罢。
正在今日他想挑合适的时间,来询问谢听澜的时候,却又发现她去找了方景玉,凛冬怎么想,都觉得跟昨夜傅旻潜进来有关系。
也许太子爷很相信谢听澜,但身为下属,凛冬却需要帮主子提防所有可疑之人。
从那次傅旻来青州府偷盗,潜入谢听澜的房间,却丝毫没有伤他,凛冬就觉得奇怪了。
只不过太子爷没多问,他一个下属也没有说话的时机。
傅平野走的时候,还担心傅容的人会伤害谢听澜,所以把身边最得力的凛冬留下。
凛冬希望,他家主子的这颗善心,不会被谢听澜辜负。
凛冬说完后,谢听澜便道:“此事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找机会把消息递给太子殿下。”
谢听澜走到床边,将藏在床板夹缝中的信找出来,交给了凛冬。
“那就麻烦你,帮我把信给殿下了。该说的我都写在信上了,他看了就能明白。”
凛冬轻吁了一口气,“属下明白了。今日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无妨。你尽快把信递过去吧。”
凛冬作揖离去,谢听澜望着他的背影,心道,希望傅平野能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