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之计,还是引千刀剐一片肉这般残忍的手法,楚子凯理所当然使出了这一招后,连虞昭都觉得意外至极,不由侧目,向他望过去,成功与他目光对视之后,暗暗使着眼色问他:
是否做得太过分了?
楚子凯摇头,表示并不觉得,面对虞昭时,他那满脸冰冷稍稍融化了些,勾了勾嘴角,又挑了挑眉,仿佛再暗示她什么,而后转头时,又恢复了严肃状,沉着声音开口,说了番晦暗不明的话:
“凌妃,凌侍郎,诸位爱卿,你们既都是打了为灾民着想的名号,如今起了冲突,自然是有理者胜,即刻就当着朕的面,公平公正来凭理,得出结论,谁错了,谁便领罚就是。”
……
……
高明,实在是高明,虞昭愣神一瞬,反应过来楚子凯此话代表了何意义后,心服口服,心中除了以这个词眼来形容,着实再无话可说了。
借刀杀人后紧接祸水东引,便是将朝廷众臣与凌锋兄妹二人挑到了对立面,且不知不觉,顺带就将为挑起争议之人虞昭,拉下擂台引出这事外了。
不过虞昭与一群人周旋了这么一会儿,也确实觉得有些倦了,索性如楚子凯所愿,收了心思甩手不管,静看他要如何摆弄这局面。
跪在堂下的众臣虽是惶恐,却有着十足的底气,他们皆知,如今龙座上的那位君主长了双鹰眼,可不是个好糊弄的,所以在平日里,谁人都没有胆子试图蒙蔽龙目,做出那等疏忽职守徇私枉法的事,此时自然也不怕会被抓了把柄处置。
但他们也知,楚子凯是个极端憎恶那持权凌弱的贪官污吏的君主,一旦自己同这顶帽子沾上了点边,即便是真怀有两袖清白,也担忧难免会在天子心上会惹上了疑虑,此后亦会担上几分前途尽毁的风险。
人性本性,自私大过同情,此时楚子凯放了话,不是凌锋错,便是他们错,但凡与赈灾一事接过手的官员,所以都顾不上与凌锋的交情如何如何了,只想保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连忙如实陈情,以证清白。
楚子扬身负亲王之爵,地位高于众臣,首先上前领了话:
“启禀陛下,据臣所知,灾情初起之时,叶城王府便与北疆的官府配合默契,自朝廷开始出兵赈灾之后,灾区的难民,除因病老而死消亡常数外,再无一例因饥寒而丧命之事例报上,故臣认为,凌侍郎所言,绝非属实!”
“贤王殿下所言极是,”
话音才落,另一官员又连忙接道:
“臣奉陛下之命,前往北疆视察灾情一月,近日才归京,亦敢扪心而言,如今北疆灾民,衣食皆充足,近来逢年节之际,官府还特开了粮仓,按每户人口数目,每一灾民都发放了半斤细粮用于迎新添灶所用,情形绝对不曾有凌侍郎所说的那般严重……”
而后接连几位官员站出来,所言细节,皆是禀报得妥当,只差每把一针一线所用之处都报给楚子凯听了,但凡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此类话,才是具有信服力的话,说此类话的此些人,才是真正尽忠职守认真当差办事之人。
顺带还听了一遭政务汇报,楚子凯深有一种这宴厅又变朝堂了的错觉,复将眼神抬起,落在了因羞愧而面色窘得通红的凌锋身上,问道:
“很好,看来朝廷地方上下一心,并没有欺上瞒下之事发生,凌侍郎与凌妃,可否告知朕,北疆灾民衣食有忧的消息,从何而来?”
事已至此,不可否认,事实已摆在面前,凌锋那一腔热血被打击得再沸腾不起来了,他虽不甘心,却也无办法,只得咬牙俯首认栽:
“是臣愚昧无知,请陛下恕罪。”
姿态虽是变得无比恭敬了,可凌锋眼中闪过的那抹带着不甘的戾气,还是碍了楚子凯的眼,忽而念及从前带他征战沙场时对他抱过的期望,楚子凯暗觉遗憾,由衷叹道:
“从前战时,你随朕出征,朕自来知你性子莽撞,但为人不坏,如今天下太平,恐你该是空怀傲气安乐享奉承享惯了,便开始懈怠政事,总是这般扶不上墙,当真白白浪费了镇国将军有意扶持你的一片苦心!”
于凌锋这类年轻气盛春风得意的武将来说,楚子凯此般轻描淡写带着放弃重用之意的责言,倒比那带着满满怒火的训斥伤人多了,凌锋断不能接受自己被看轻,但自己对北疆荒灾一事没太上心确实是真,如今除了低头认罪,没有第二条路,遂再次道:
“臣愚昧,任凭陛下责罚。”
“陛下,臣妾有话要说,”眼见凌锋今日即将会栽个翻不了身的大跟头,凌妃心中焦急,再不能保持淡定了,急切膝行上前,梨花带雨哭诉道:
“陛下和懿妃妹妹,或许是怀疑臣妾用心不纯,臣妾也不愿多做辩驳,一片真心有天地可鉴就足够了,但北疆灾民,不忧温饱是真,但日食粗食身着粗麻,也是清苦,臣妾念及他们未能得享安乐,以荆钗布裙致以挂念,当真不知错在何处啊。”
“臣妾也不服”
刘昭容也下了决心,今日势必要上虞昭损点皮肉,于是鼓起勇气,扑通一声跪下,跟随凌妃站成一线,抬手直指虞昭,质问道:
“凌妃娘娘这样的好心,陛下不领情就罢了,方才懿妃娘娘,可是说了宁可将绸缎金银砸了听声响也不愿接济灾民这般自私的混账之言,陛下却无半点责怪之意,还万般维护她,可否告知臣妾们,这是个什么道理?”
“不必陛下来告知,本宫亲自来点拨你们的愚蠢!”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见死心,还不见悔改!既如此,虞昭也懒得费心给她们留什么余地了,开门见山驳了她二人的话,冷声斥道:
“是因本宫不同你们一般蠢,深知北疆灾民再苦都是自作自受,实在不配本宫多拿出一分财物来接济,陛下既往不咎能予以他们温饱,已是仁至义尽,他们本就无资格再要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