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牧尘一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心中仿佛吃了一勺黄连似的苦涩的很。
许多年前的事情,她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凌牧尘指了指前头的酒楼:“快到午膳时间了,去前头的酒楼吃点东西吧。”
街上人来人往,确实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叶梨点了点头与他一道过去,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苏嬷嬷等人。
“对了,同我一道出来的人呢?”叶梨这才想起苏嬷嬷几人来,忙向着凌牧尘问道。
“就是两个婢女和一个嬷嬷,都是陪着着我一齐的,我当时只顾着去追玉佩,跑得太急与她们走散了。”叶梨望了望左右,街上店铺她完全没见过,这已经完全偏离了她们下马车的那条街了,她有些着急的道,“她们也是第一次出府,现在肯定急着找我,这人生路不熟的,可别迷路了。“
凌牧尘见她面露焦急之色,忙拉住她:“叶梨你不要着急,你的婢女们我已经吩咐人去告诉她们在原地等着你,她们不会乱跑的。”
叶梨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这凌牧尘做事真是周全,她抿了抿唇对着凌牧尘道:“凌将军,真是多谢你了。”
凌牧尘最不喜欢的就是从叶梨口中听到多谢两个字,因为这不仅代表了客气,更代表了生疏。
他不希望叶梨同自己这样子客客气气的。
“你不用谢我。”
凌牧尘闷闷的道,“若不是你,几年前我就已经死掉了。你方才追赶定是累了,走吧,去前头歇歇脚。”
说着,率先向酒楼的方向走去。
凌牧尘为了方便说话特意要了最大的包厢,小二殷勤的过来点菜,叶梨没有什么胃口便让凌牧尘做主,凌牧尘看也不看单子,直接就报了几个菜名,引得叶梨侧目看向他。
凌牧尘点的这几个菜,都是她喜欢的菜式!
奇怪,她自从来了京师,从来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喜好,毕竟温颜在侧,她还是要防着点的。
凌牧尘一个远在京师的将军,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口味?
难不成,他调查过自己?
叶梨满腹疑问,耐着性子等小二阖上门离去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会这么了解自己?
凌牧尘抬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热茶,抬眼看着她笑道:“这里的茶叶不比府中醇厚,你莫要嫌弃。”
叶梨看着他这不疾不徐的样子有些无语,她现在心里头的疑问都快将她整个脑子都塞满了,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酒楼的茶水是否好喝?
“叶梨,你十岁那年,你母亲生了一场大病,你特意去了一趟感业寺,在寺中吃斋念佛一月替你母亲祈福。”凌牧尘低头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叶梨的眼睛慢慢的道,“这件事情,相信你不会忘记。”
叶梨点了点头,虽然过往许多事情她不大记得清楚了,可她母亲在她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险些离开了她,这样紧要的事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时候,府里请了许多的大夫都瞧不好她母亲的病,甚至有大夫直言家中可准备后事,她日日夜夜守在她母亲床榻前侍奉汤药,一步都不肯离开,她母亲的病是过人的,她又执拗的很,无论如何都要陪着母亲,家里人劝不过她,便骗她说城外感业寺香火旺盛,拜佛极灵,家中有重病之人,若得至亲在佛前诚心祝祷,那病人即可病退痊愈。
那时她哥哥已经跟着父亲学习打理家中事务,实在是抽不开身,她便主动请缨要去城外替母亲祈福。
这一去,就足足呆了三月余。
也不知晓是否真是她精诚所至,三月之后她返回家中之时,迎接她的是一个身康体健的母亲。
想起往事,叶梨神思便跑的有些远了,等到她回神之时,有些不解的问凌牧尘道:“此事我自然不会忘记,可这与你又有何干系?”
她极力回忆往事,期望能在回忆中找到凌牧尘的影子,可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是徒劳。
叶梨几乎可以肯定,凌牧尘绝不会在她十岁那年出现。
凌牧尘微微一笑,语气有些落寞:“于你而言,只不过是随手为之,记不得也很正常。”
更何况,那时候的他是那样的落魄,比起街边的乞儿也差不了太多。
“那时候,我母亲因病过身,家中为替母亲治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就连替母亲置办一副棺木都办不到,我不得已只得在街边卖身为奴以求得一些银钱将母亲安葬,可买我那家主子却是个性子狠虐的,买我不过是为了取乐罢了,他当街拿着马鞭抽打我,说我若能挨下便买我回府。我别无他法,只得生生受下。可谁知那人却把我往死里打,将我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之后便扬长而去。“
饶是过了许久,可说起往事,凌牧尘目中仍充满了恨意。
“没人敢靠近我,人人都生怕被我过了晦气。“
“除了你。“
凌牧尘定定的看着她,目光闪动:“你去感业寺的路上遇见了我,不仅没有同旁人一样嫌弃我一身血污一身肮脏,还亲自替我擦掉脸上血污。“
直到如今,凌牧尘似乎都还能感受到她轻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指触感,那般温暖那般柔和,就如同最轻的羽毛,轻轻的落在了他心间。
就是这样一双白嫩细腻的小手,将他生生从地狱门口拉了回来,带给了他全然不同的人生。
“是你?!“
叶梨倏的睁大双眼看着他,眼睛瞪的浑圆,显然是惊诧至极。
叶梨想起来了,她确实在去感业寺的路上救过一个受了重伤的少年。
当时那少年晕倒在路上,恰巧挡在马车跟前,叶梨看着实在可怜,便给那少年请了大夫医治,还在听说那少年的事情之后让下人去将那少年的母亲好生安葬了。
可她实在无法将当初那个狼狈至极倒在路边的少年同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联系起来。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二人为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