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喁喁私语的当儿,陆玹走到陆珍面前,唤声:“珍姐儿。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您打哪儿回来?”陆珍扬起脸,笑容有些疲惫。
有个不省心的爹委实累心。
“在外边转了转。”陆玹心虚的回避陆珍视线,“我听说高家的人又来闹了。你没事吧?”
“没事。”陆珍心里发苦。爹爹这棵老树不但开了花,而且开的还是并蒂花。
一雌一雄,一男一女。
啧啧,艳福不浅呢。
“徐阁老把小孙子也接来了,我们吃烧鸡来着。”陆珍瞥了眼陆玹身侧的小厮,小厮会意,远远避开。
陆玹正正颜色,“有事跟我说?”垂眸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又被罚了半年俸禄。伸手探入袖袋拿出一沓银票塞进陆珍手里,“我身上就剩这些。回头我叫人再给你送个三五百两。应该够你今年养妖精的花销。”
爹爹居然张口就应承给她三五百两,想来那个男媳妇不用她爹养。栖霞公主也不用。兴许还能给她爹银子。
这样的话,她爹算不算吃软饭?陆珍望着银票心里不是滋味。
“爹,我有钱。”陆珍把银票又塞给陆玹,“您留着使。近来您总是不在家,出去玩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总不能叫您的朋友花钱。一次半次还成,时候久了,人家厌了您怎么办呢?”
陆玹捏着银票心里不是滋味。他跟栖霞出去,不光不用他花钱,栖霞还把吃食预备的妥妥帖帖。
他……算是吃软饭了吧?
陆玹挺起胸膛。不行!他得吃硬饭!
“你拿着!”陆玹将银票重新塞进陆珍手里,“爹爹不会让她厌弃!”说罢,拔腿就走。
哪个他?
陆珍眼眶发酸,默默注视着陆玹英姿勃发的背影长叹口气。
……
“这巾子看起来不起眼,却是张仙人用来擦拭法器的。上边沾着张仙人的道气呐。”陆老太太指着博古架上满满登登的好宝贝,含笑说道:“有的是珍姐儿赢来的,有的是神机使送给珍姐儿的。这孩子非要往我屋里放。放就放吧。不能辜负孩子一片孝心不是?”
临川侯夫人点头应道:“就是的。”
坐在临川侯夫人身侧的张娉婷好奇的盯着那张巾子看了又看。虽然没见过陆五姑娘,但却听过不少陆五姑娘的故事。
尚未及笄的女孩子当上了武德卫。这是多大的能耐?真叫人佩服。
陆老太太歉疚的对张娉婷道:“上了年纪,说话絮叨。娉婷姑娘闷着了吧,要不让老戴带你去园子里逛逛?”
张娉婷温婉笑笑,柔声道:“您说的我爱听。”
陆老太太赞道:“多好的姑娘。”可惜不孝子没福气。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那个心上人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人。
“原想等陆五姑娘得空了再带娉婷过来拜访。”临川侯夫人望了眼张娉婷,“可我一听说高家的人又来您府上闹腾,就坐不住了。不知是不是前番我传话没传明白闹出的误会,还是……”
陆老太太摆摆手,“与您没关系,高家欺人太甚。”
张娉婷不由得攥紧帕子。又有故事可以听了呢。没来之前,临川侯夫人跟她简单说了说陆五姑娘给高阁老除恶鬼的事儿。听得她意犹未尽,心里也有好些疑问。
比如:那恶鬼长什么样子?陆五姑娘将其从高阁老身上除去后,又把恶鬼怎样了呢?丢了还是埋了?张娉婷当然知道,即便她问,临川侯夫人也没办法解答。
临川侯夫人带她来陆府做客。张娉婷高兴极了。可惜陆五姑娘近来忙得很,不能见一见她,当面问一问她除恶鬼的事。不过……张娉婷看向博古架上张仙人用过的巾子,弯起眼睛笑得很甜。
一定有机会的。
“瞧瞧,这姑娘笑起来跟朵花似的。”陆老太太心里高兴的同时也为张娉婷抱屈。多好的姑娘,怎么就没遇上个好人家?转念又想,亏得把她休回家。如若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磋磨死。
张娉婷撩起眼帘望了陆老太太一眼,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娉婷不爱说话。”临川侯夫人对陆老太太道:“天生喜静。”
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张娉婷跟陆玹相配。但是陆老太太给张娉婷的见面礼十分体面,也流露出不想结亲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张陆两家亲近。
喜静好吖。女孩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陆老太太暗暗叹口气。他们家女孩子太少了。
强打起精神,对临川侯夫人道:“听说你们家张将军就快回京了?”
表面上看只是进京述职,实则却是另有玄机。死老头子跟不孝子昨晚上吃完饭就一直在说凉州局势不稳,陛下必然用兵。还说什么此番兴许会对张仲臣、张天漠父子委以重任。如果是真的,张家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临川侯夫人稍作思量,点着头道:“是啊,我们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老二媳妇在家拾掇院子呢。”喟叹一声,“说起来,我也有两年多没看着天哥儿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陆老太太捡好听话说给她宽心,“你家子孙都是志向远大的。”
临川侯夫人弯起唇角,想笑却又笑不出。她巴不得养了一屋子纨绔。起码不用跟着提心吊胆。唉,也罢,也罢。这就是她的命。
……
“大人!大人!快看我给您捎什么好东西了?”陆珍拎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迈步进到屋里,瞥一眼高傥手里的《孙子兵法》,“您读着呐?”
高傥沉着脸合上书,“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怎么还是那身青灰色道袍。
“新褂子不合身?”他皱起眉头问道。
“合身。”陆珍脸上笑容僵了僵。褂子合身,斗篷不合身。跟一床红被子似的,越看越像小孩子偷了新嫁娘的喜被披在身上到处跑。那玩意儿能穿?再说她也没见武德卫有人披着那样的斗篷。
高傥眉头皱的更紧,“合身为何不穿?”
“天儿还热着呢。”陆珍把食盒里的冰雪拿出来放在高傥手边,“澹烟楼的雪花酪没得卖了。您吃这个,蔗浆浇厚厚的。”
“冰雪梁下晌就过来了,何必大老远给我捎这个。”高傥拿起小羹匙舀了一点放在嘴里,“都化了。”
化了却也不嫌弃,一口接一口吃了大半方才意犹未尽的拿巾子印印嘴角,挑眉问道:“在那边惹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