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枝目光清朗,落落大方行礼,“玉阳观华月枝见过陆五姑娘。”
陆珍眼中满是赞许,“方才我看你占筮、驱厄都很不错。”神机司需要华月枝这样年轻又有天赋的人才。
华月枝没想到自己能得陆珍夸赞,笑的见牙不见眼。
陆五就像一颗璀璨明珠,不论走到哪里都受人瞩目。她实在是太过出色。出色到令他自惭形秽。曹昀卿退开几步,凝视着与华月枝侃侃而谈的陆珍,暗暗叹了口气。
张玟心情沉重到难以承受的地步。他望了一眼众星捧月般的陆珍,落寞的转身而去。
……
元和帝得知国子监竟然闹夜叉,大为震惊的同时也大为震怒。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夜叉是如何混入国子监的?
难道夜叉也想入朝为官不成?
《鬼乘》上边可不是这么写的!元和帝面沉似水,郭铭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陛下,臣已命人严守各个宫门,张玟等人也都赶去国子监,想必很快就会将其擒住。”
元和帝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郭铭战战兢兢出了正殿在廊下立了片刻,缓步向门口走去。青砖路两旁的各色牡丹开得正盛。其中有一从豆绿牡丹格外漂亮。旁边的魏紫姚黄成了陪衬。郭铭忍不住驻足欣赏。
他看的太过入神,没有留意有人迎面而来。
“这是前年姑母特特命人从原阳府移入宫中的。”凉王宋彦住了脚步,含笑说道。
原来是栖霞公主孝敬陛下的。难怪这株牡丹被种在当眼的位置。郭铭收敛心神,向宋彦行礼。
宋彦向来没有架子,不管对谁都是一团和气。
“郭神机使入宫不单单是为了赏花吧?”宋彦眉目与元和帝有些相像。但他的眼神却不似元和帝那样锐利。
凉王世子不得陛下宠爱尽人皆知。郭铭八面玲珑,自然不会如实相告,似是而非的回道:“臣来向陛下回事。”
宋彦没有继续追问,略一颔首迈步就走。
两人错身而过,郭铭唇畔恭谨的笑意瞬间褪去。宋彦平静的眸子隐隐泛起涟漪。
金喜春忐忑不安的立在元和帝身侧。自打他那天去了延琪宫回来就浑身不得劲。总觉得手冷脚冷。他自己心里有数,定是被妖气侵扰所致。原打算得空出宫找陆五姑娘帮他看一看。没成想又弄出个夜叉。
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宫。
金喜春强压急切之色,将元和帝手边的茶盏撤下。轻微的响动惊扰了正在闭目思量的元和帝。他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问道:“阿彦来了吗?”
宋彦会在元和帝与臣子奏对之后来问安。元和帝多半不见,即便见了也是问问功课就打发他走。
金喜春恭谨回道:“奴婢出去瞧瞧。”
元和帝嗯了声,“直接带他进来就是。”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陛下居然主动问起凉王世子,还主动提出见他。金喜春应了声是,匆匆出去。片刻功夫便匆匆回来,宋彦跟在他身后。
宋彦给元和帝见过礼,便小心翼翼的坐下。
“近来读了什么书?”元和帝仍旧如从前那般神情淡淡,语气淡淡。
宋彦默了一霎,道:“除经史之外读的最多的便是《瑜伽师地论》。”
元和帝眉梢动了动,“你这岁数正当年轻气盛,锐意进取。岂能静得下心念诵佛经?”
“正因年轻气盛才需要清净心湖。”宋彦唇角弯弯,“父亲在府里修了佛堂,日日诵经不辍。”
元和帝呵呵笑两声,“说来也巧。日前我还赏了温婕妤整部《阿毗达摩俱舍论》,不知她读了没有。”
“婕妤娘娘好福气。”宋彦目中流露出艳羡,“父亲在信中说,待他抄完《法蕴足论》就抄《俱舍论》想不到婕妤娘娘已经有幸诵读了。”
“原来是受你父亲影响。”元和帝了然颔首,“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个脾性。”
宋彦面露赧然,低声道:“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元和帝挑眉“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宋彦默了默,似是在鼓足勇气,“我是想多读父亲读过的书,日后与父亲相见也能有话聊。”
“你很想念你父亲吧。”元和帝眸中锐利褪尽,略显伤感的说道:“你在京城年月不短,是时候回凉州去了。”
话音刚刚落下,宋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祖父,孙儿不回凉州。”扬起脸,眸中蓄满了泪,“孙儿留在京城侍奉您。”
“你这孩子……”元和帝大声呵斥金喜春,“还愣着干什么?快扶阿彦起来!”
金喜春赶忙去扶。宋彦站起身却没有再坐。
“孙儿若是回去,父亲肯定会以为孙儿惹您厌烦。”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执拗的说:“孙儿不回!”
元和帝抓起手边干净的巾子丢进他怀里,嫌弃中带着亲昵的斥道:“别用袖子抹!”
宋彦搂着巾子咧开嘴嘿嘿地笑。
把脸擦干净,金喜春奉上一盏热茶。宋彦慢条斯理抿着,乖顺的样子像极了少年时的凉王。元和帝愣怔片刻,肃然道:“今天你就宿在宫里。”
氤氲热气中,宋彦惊讶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质疑。但他很快便垂下眼帘,颦了颦眉,“这是为何?”再抬眼,满满都是不解与茫然。
元和帝瞥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夜叉混入国子监。到现在也没抓住,你还是宿在宫里更为稳妥。”
“夜叉?”宋彦骤然瞪大眼睛,端茶的手颤了颤。他显然是怕极了,就连茶水洒在手背都没有察觉。金喜春赶紧从他手里接过茶盏,低声提醒,“世子小心呐。”
宋彦这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连声为自己的失仪道歉。
元和帝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许久没去延琪宫了吧?去吧,去陪温婕妤说说话,顺便在那用午膳。”
宋彦顺从的应了声是,起身告退。
他一走,长春宫便陷入死寂。
元和帝目光深邃,盯着宋彦刚才坐过的玫瑰椅沉默良久。金喜春袖着手静静站着,暗暗担心自己被妖气侵扰久了会损阳寿。
“阿彦应对的非常得体,想来下了不少苦功。”元和帝自嘲一笑,“与他父亲一样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