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至亲,除了元和帝,只有栖霞公主宋湘。她与宋仪是先皇后薛氏所出。深得元和帝宠爱。
“似是故人来”所指的正是宋湘。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返京城。栖霞公主显然归心似箭,她要确保自己一定能回来。所以借着神机司遴选的机会让人以为她的归来是天意。
栖霞公主怕是不知,她的人算恰与天算相合。而郭铭身为神机使居然会帮这个忙,简直匪夷所思。若是放在前朝,郭铭必定会被废掉法术,并在神机司种一辈子小白菜。
陆珍眼底一片冰冷。神机司堕落至此,何谈斩妖除魔,护佑百姓。
满头大汗的山东术士支撑不住,蓍草散落在地。有两名神机士赶忙将其架出场外,热气腾腾的香茶随即送到。
山东术士面色惨白,手捧热茶嘴唇抖抖索索,含混不清的说道:“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就成了。”
秀气小道是少有的气定神闲中的一个。他已经算出结果,拿起手边的炭笔刷刷点点写在纸上,折成四方恭恭敬敬交给余俞渊。
如此一来,没能算明白的压力更大了。接二连三又被架出去五六个。
眼瞅着线香就快燃尽,络腮胡老道慌里慌张抓起炭笔草草写就的同时,最后一点香灰跌落。
赶上了!络腮胡老道捏着袖子胡乱抹把脸。
按照规矩,占筮结果不会公布。所有神机使一起当场判卷。三十七张里有十个滥竽充数,只剩二十七人进入下一轮。
被淘汰下来的可以留下观赛。山东术士挑了个好位置一屁股坐下。撩起眼帘恰巧瞥见换上绛衣的秀气小道。山东术士不屑的嗤一声,“真能进的了神机司才叫本事。”
驱厄这关是很难过的。所有有份参与的术士必须同心协力请天神下降,其中若有一个心不诚,就没办法做到。
顾怀德死后,神机司群龙无首。神机使们整天想的就是如何钻营,如何攀附权贵。于道术上日渐懈怠。久而久之遴选的标准越来越低。所谓驱厄就是做做样子。也没人真的重视。只要禹步踏的漂亮就能顺利通过。然而,来参加遴选的术士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神机司的人更不会告诉他们实情。是以,他们都很紧张。生怕自己能力不足拖累旁人。
俞渊见众人准备停当,便扬声道:“遴选第二项,驱厄。”
做法时,每个人所用的法器都不同。有木鱼、天蓬尺、五色令旗等等。秀气小道单手摇晃着帝钟,步罡踏斗缓慢前行。
“陆五姑娘的法器是扫天帚吧?”陈闻礼有意无意的掠了眼悬在陆珍腰间的小扫帚,低声问道。
术士们姿态各异,法器各异,法服各异。还真是挺有意思的。陆珍看得入神,随口应着,“我不大讲究这些。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
郭铭心里酸溜溜的。是了,裴真人好东西那么多,随便拿哪个都成。
陈闻礼还想没话找话说,但见陆珍聚精会神的盯着场中术士,便识趣的闭紧嘴巴。
郭铭有点着急。驱厄之后就该用饭了,可……到现在也没入正题。若是今天错过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她请到神机司。
郭铭清清喉咙,想要说话。陆珍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还不让人说话了?她怎么这样?郭铭带着怨气去看陈闻礼。
陈闻礼给他递个眼神。不让说就不让说呗。本来驱厄也应该保持安静。外人不晓得现在驱厄就是走过场。
行吧,先这样了。
郭铭深吸口气,强压下焦躁与不耐。
与此同时,场中令旗翻卷,木鱼发出悦耳响声,天蓬尺舞的虎虎生风,帝钟铃音脆亮。各种声音交织在一处,初时有些凌乱,融合交汇之后形成了独特的韵律。
陆珍微微颔首。如此才能请天神下降,驱厄赐福。
郭铭眉梢动了动。术士们的表现远远超出他的预期。其余那些神机使神机生也跟郭铭一样感到意外。
今次参加遴选的术士都很强。
神机士们大多心里不是滋味。如果这些参加遴选的术士进了神机司,对他们而言弊大于利。
说白了就是僧多粥少,一年拢共三个神机士升至神机生。厉害的角儿多了,希望愈发渺茫。不过……这些术士的确不赖。
众人心思各异。
微风温煦,拂在脸上柔柔润润。
碧蓝晴空之上纤云缕缕,侧耳细听……似有天音袅袅。
秀气小道精神为之一振的同时松了口气。他没有拖累别人也没有被别人拖累。能够顺利进入第三轮了。
念头刚刚闪过,帝钟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杂音。秀气小道赶忙凝聚精神,心无旁骛踏着禹步前行。
温煦微风突然变得急躁,树梢簌簌,片片绿叶脱离叶柄横冲直撞。
纤云纠结成团,若有似无的天音被隔绝在外。
陆珍漂亮的丹凤眼眯了眯,轻声喃喃,“有鬼!”
张玟捻动鬼骨念珠的手加快速度的同时,挑起眉梢,往陆珍脸上瞥了一眼,“陆五姑娘好灵的鼻子。”
驱厄驱的是灾、苦、陻、顿。并不包括鬼怪邪祟。却能影响鬼怪邪祟。
陆珍弯起唇角,似笑非笑,“张神机使也不差。”
鬼骨念珠养得油亮润泽。比她送给陆老太太的鬼骨戒指好看多了。毕竟是经常捉鬼的人,经常接触鬼物邪祟。念珠得了阴森之气的滋润光彩格外不同。
张玟轻声浅笑,“陆五姑娘可知是何处鬼怪作祟?”
陆珍略一颔首,“自然知晓。多说无益,我们应该尽快赶过去将其降服。否则……”
不等她把话说完,天边乌云涌动,闷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
秀气小道握着帝钟的手一紧。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仰头望天,一颗心噗通噗通的就快跳出腔子。
驱厄竟然惊动了鬼怪。这也……太刺激了吧。
刚到京城就遇上大场面,他挺有福气的。
“小华……”络腮胡老道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怎么都停下来了?”